居然是宁家人!伊吉尔王子轰然倒地,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写满了不甘。
他终究死在宁家人之手。
士兵们被忽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宁知微微微退开身体,跟随她而来的侍卫们齐刷刷上前射箭,满天箭雨,瞬间射倒一大片士兵。
一箭射出,另一队侍卫上前射箭,组织纪律严明。
两队轮流上阵,箭矢倾雨而下,士兵们乱了阵脚,又没有主将指挥,乱成一锅粥。
“伊吉尔王子死了,伊吉尔王子死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主将一死,军心涣散,士兵们纷纷溃退。
宁知微一步步走向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大舅,我来晚了。”
这是疼她爱她,从小将她抱在怀里哄,手把手教她箭术的舅舅。
虽是舅舅,但亦师亦父,她早就视他如亲父啊。
宁广智愣愣的看着忽然出现的一行人,疑似在梦中,“知微,大舅不行了……”
宁知微心痛到极致,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不会的,我带了老山参,您一定能好起来。”
她拿出藏在怀里的老山参片,拼命往宁广智嘴里塞。
宁广智已经感受到自已疯狂流失的生命力,“知薇,听我把话说完。”
他费力的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这是宁家军的兵符,你交给修锐……如果他不在了,就交给……”
他的声音哽咽,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若是男丁都不在了……那就上交朝廷吧。”
宁知微心底涌起强烈的不甘,宁家人世代忠君爱国,为大齐朝戍边二百年,守护西北边疆寸土不失,庇护几十万边关百姓。
可,他们宁家换来的却是这种下场!
恨,好恨啊。
宁广智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发冷,他自知大限将至,费力扯下藏在衣服内的项链,系着一个水色极好的碧玉扳指,“这是宁家家主信物,你……愿意收下吗?”
这不仅仅代表家主权利,也意味着要承担起一个偌大家族,权利越大,责任越大。
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宁家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倾覆,在这种情况谁能挺身而出拯救宁家?
宁家男丁们恐怕凶多吉少,女眷……也只有宁知微从小在边关长大,外柔内刚,聪慧过人。
除了托付给她,还能找谁?
宁知微深吸一口气,毅然而然接过家主信物,同时,也接下了这个重担。
“大舅您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就护宁家满门一日。”
她身受宁家大恩,宁家护她半生周全,她自然会竭尽全力护住宁家。
“好。”宁广智面带忧色,阖目而逝,放不下对家人的牵挂,对家族未来命运的忧心。
镇守边关几十年,忠心耿耿的大齐将军,宁家军的实际掌控者,宁家的家主就这么咽下最后一口气。
“大舅。”
“家主。”
一道闪电划破黑夜,轰隆隆,倾盆大雨倾泄而下,仿佛在为谁哭泣。
中元节,宁家第五任家主宁广智,第五代宁广珀,第六代宁修尧,宁修跃悉数在白水滩陨落,宁修锐,宁修则在战场失踪。
七月十六,宁家第四代家主,大齐国的战神,宁老将军在玉门关病逝,享年七十八,至此,宁家再无成年男丁。
七月十七,边关六城同一日陷落,六城血流成河,被砍下的头颅堆积垒成京观。
京观,又称人骨塔。
天下皆惊,天启帝震怒不已。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
京城,大将军府门前,一辆辆马车排的水泄不通,宾客如云,喧哗热闹。
大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挂,大将军府四个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落款是当今圣上,荣宠之盛世间难寻。
每个宾客无不瞻仰一番,羡慕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大将军府宁家是最早追随开国皇帝的一批大将,战功卓著,获封魏国公,三代不降爵,到了这一代因故没有了爵位,却受封大将军府,位列众武将之首。
宁家世代镇守西北,守边护国,无数宁家子孙战死战场,马革裹尸,英烈之名天下闻。
当今圣上对宁家信重有加,对留在京城的宁家女眷更是赏赐不断,宁家老夫人七十寿辰宫中早早赐下寿礼,引的众家羡慕不已。
宁老夫人头戴翠鸟金丝凤冠,身着红色立领袄子和赤金撒花缎面裙,衣裙绣着百个福字,这是宁家女眷亲手做的,只为给老祖宗添福添寿。
她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笑容可掬,被一众子孙簇拥在中间。
一众贵妇围绕在宁老夫人身边,各种奉承,夸宁家子孙孝顺能干的,哄的宁老夫人眉开眼笑,气氛极为欢快。
“宁老夫人福寿齐天,夫妻恩爱,子孙满堂,羡煞旁人。”
“宁老夫人,把边关送来的贺礼让我们开开眼吧,听说今年的东珠更好呢。”
宁老夫人笑意一凝,但很快神色自若的转开话题,别人没有察觉异样,只有自家人知道怎么回事。
宁六小姐趁人不注意时,跟几个姐妹嘀嘀咕咕,“边关的贺礼怎么还没有送到?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之前书信上说,贺礼一定会赶在寿辰之前送到,而且,还交待了很多事情。
可,寿辰当日还没到,这都成笑话了。
宁四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肯定是护送的人不靠谱,怎么想到会让那个人送回来?父亲也真是的,明明知道祖母不待见那个人,还非将那个人送回京城。”
那个人的名字是家中的禁忌,从来不敢轻易提起,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从来没见过。
宁六呵呵一笑,“她年纪也不小了,该婚配了,边关可找不到像样的人家。”
宁四面露鄙夷之色,“她在边关野生野长,没有什么教养,哪家看得上她?”
宁大姑奶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都闭嘴。”
宁六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也最受宠,性子娇纵任性,“我才不承认她,哼,入了宁家的祖谱,也不是真正的宁家人。”
“不许胡说。”宁大姑奶奶忍不住轻斥,不管如何,宁知微姓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小六可不怕这个大姐,跺了跺脚,“大姐,我就是不喜欢她,所有人都不喜欢她,要不是她,我们宁家怎么会……咦,外面怎么这么吵?出了什么事?”
就在此时,大管家连滚带爬扑过来,面色惶恐不安,好像天都塌下来了。“老夫人,锦衣卫来了。”
“轰隆隆”,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众宾客们面面相觑,瑟瑟发抖。
锦衣卫出没,通常没有什么好事。
宁家人的心悬了起来,脑袋一片空白,大祸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