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酆美刀锋高悬,刃口映着西天残阳,似要将王庆的魂魄一并绞碎。
王庆单膝跪地,染血的熟铜棍斜插在黄土中,虽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却仍梗着脖颈怒视仇敌,宛如一头困兽。
千钧一发之际,西南方向骤起漫天烟尘,马蹄声如闷雷滚滚而来。
但见段三娘银甲翻飞,青丝束于玄铁发冠,手中长枪挑着猩红缨穗,率领五百精骑宛如赤色洪流杀奔而来。
枪尖掠过之处,残阳似被割裂成无数碎片,映得她眉眼间尽是肃杀之气。
"酆将军且慢!"朱勔猛地攥紧金丝缰绳,镶满宝石的鞍辔叮当乱响。
这位身裹蟒纹锦袍的权臣探出半截身躯,脸上横肉随着大笑不住颤动:
"留下这贼子狗命!我要让他亲眼瞧瞧,与朱某作对的下场!"
说罢,朱勔肥厚的手指抚过腰间玉带,翡翠螭龙纹在血光中泛着幽冷的光。
酆美收刀勒马,锁子黄金甲随动作哗哗作响。"来呀!将这贼人绑了!"
朱勔声如洪钟,震得周遭将士耳膜生疼。
两名禁军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前,铁锁链哗啦啦甩出,缠在王庆双臂上。
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血肉,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黄土上晕开暗红的痕迹。
王庆被粗暴地掼在朱勔马前,扬起的尘土扑了满脸。
朱勔俯身啐下一口浓痰,绣着金线的靴底狠狠碾过手背:
"好你个贱种,也配占山为王?"
话音未落,王庆突然暴起,脖颈青筋暴起如虬结的树根:
"朱白额!你这祸国殃民的奸贼,迟早遭天谴!有种你就杀了我啊!"
"想死?没那么容易!"朱勔扯住王庆头发往上猛提,镶着赤金护甲的手指几乎掐进他头皮,
"我要你亲眼看我杀光你的部下,烧作白地的山寨连灰都不剩!再把你押去东京,在天汉桥边千刀万剐,让百姓都瞧瞧——"
朱勔故意拖长尾音,肥厚的嘴唇几乎贴到王庆耳畔,"与朱勔作对的下场!"
王庆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混着血沫喷在朱勔蟒袍上:
"朱勔!你不过是仗着圣上宠信的阉狗!待天下英雄揭竿而起那日,定将你这奸贼碎尸万段!"
"给我堵上他的嘴!"朱勔恼羞成怒,挥袖抹去脸上血污。
禁军立刻用浸血的布条缠住王庆口鼻,却堵不住他眼中喷薄而出的怒火。
远处段三娘的呐喊声越来越近,而朱勔抚摸着腰间佩剑,嘴角勾起毒蛇吐信般的狞笑——
此时酆美早挥动令旗,禁军如臂使指,盾牌兵组成铁墙,长矛如林挺立,弓箭手张弦待发,将段三娘的援军死死拦住。
段三娘见王庆被擒,心急如焚,拍马舞枪首取中军,银甲上己溅满鲜血,马尾辫散开大半,发丝随厮杀在风中狂舞。
然而禁军阵型严整,盾牌相撞发出"咔咔"声响,箭矢如蝗虫般密集袭来。
段三娘人马虽悍勇,无奈兵力悬殊,又失了夹击之势,很快便陷入苦战。
王庆挣得满脸通红,闷声喊道:
"三娘,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王庆望着亲信将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肝胆俱裂。
有个平日里总爱咧嘴笑的少年兵,此刻被长枪刺穿胸膛,眼睛还首勾勾望着他的方向,王庆心如刀绞,突然奋力撞向身边的马鞍,想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