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清晨的薄雾像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三江机场停机坪。张景拖着行李箱走下舷梯，西装袖口还沾着省纪委留置室里淡淡的消毒水味。
七天前被带走时，这里还是暴雨倾盆；此刻阳光穿透云层，却照不暖他心底的寒意。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老陈发来消息："市长，叶长青和肖万青的人守在机场出口。"
他站在廊桥阴影里，望着玻璃墙外举着欢迎横幅的人群。叶长青的秘书西装革履地站在最前排，今天，作为副省长的秘书，他的胸口竟然别着三江市政徽章在阳光下刺目。
张景摸了摸内袋里那份连夜整理的证据U盘，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这是他与司蓉暗中交接的最后底牌，也是悬在对手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张市长！"叶长青的声音裹挟着虚伪的热情从身后传来。
张景做梦都没有想到叶长青会亲自跑到三江市来接自己，这让他他大为吃惊。
张景转身时，正对上对方伸来的手，腕间新换的百达翡丽闪着冷光。
"这几天可把我们急坏了，省纪委那边没为难您吧？"叶长青的目光扫过他泛青的下颌，嘴角笑意加深，"不过回来得正是时候，下午的市政会议还等着您主持呢。"
此时的叶长青俨然以一个三江市的主人的口吻说话道。
“叶副省长怎么到三江市的地盘来欢迎我这个犯了错误的市长回归呀？”张景假装客气地一笑道。
“这没什么奇怪的，我虽然在省委工作，但这三江市也算我的半个家了，况且，我儿子的分公司可有三十多家都在三江市呢。”叶长青热情地握住张景的手笑道。
会议室内的气氛比三伏天的柏油路还要灼人。
张景推开会议室大门，三十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肖万青翘着二郎腿靠在真皮椅上，指间雪茄烟雾缭绕："张市长消失一周，我们都以为您高升了呢。"
哄笑声中，张景注意到原本属于他的主位上，坐着庄则西的亲信——新任常务副市长。
而令张景没有想到的是，作为副省长的肖万青居然也和叶长青一样，竟然下到基层来“欢迎”他的回归。
而作为市委书记的岳大钟此时却像一个外人坐在肖万青的旁边。
投影仪突然亮起，大屏幕上赫然是司丽雅被带走时的监控截图。画面里，她攥着文件袋的手在发抖，警徽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据可靠消息，曾经担任过商务局局长的司丽雅涉嫌重大经济犯罪......"肖万青故意拖长尾音，"张市长作为家属，是不是该给市民一个交代？"
张景的指节在会议桌上敲出规律的节奏，每一声都像是心跳。
“妻子就在下放去太平镇锻炼当镇长之前因为商务局局长当时被双规，她只是去暂时顶替他去当了一个月的代理局长，就这么一点时间，妻子会涉嫌重大经济犯罪？而且，他完全知道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干部。如果妻子是一个贪官的话，她会嘱咐自己千万不要去碰经济这条红线吗？她和妻子买房还需要按揭贷款吗？首到现在，那欠银行的钱还有十五年才能还清！”张景看到这个污蔑的视频便在心里愤愤地想。
他又想起庄兴蓉送信的那晚司丽雅蜷缩在沙发上的模样，想起她通红的眼眶和沙哑的声音："别管我，保住自己。"
此刻，他扯了扯领带，露出嘲讽的笑："肖副省长对我家事这么关心，不如也解释解释，滨江新区那块地为什么会低于市场价60%成交？"这块地可是他儿子的“龙腾集团”交易的土地。
空气瞬间凝固。
叶长青的瞳孔猛地收缩，肖万青夹着雪茄的手微微颤抖。
张景从公文包掏出一叠文件，纸张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里有三家竞标企业的原始报价单，还有某位领导与开发商的通话录音。"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脸色骤变的众人，"如果各位有兴趣，我可以慢慢讲。"
散会后的走廊里，庄兴蓉突然拦住他的去路。
她精心打理的长卷发有些凌乱，眼圈泛红："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帮助？那些证据......"话未说完，张景己经侧身而过："庄女士，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
他听见身后压抑的抽气声，却不敢回头——此刻的每一丝犹豫，都可能成为击垮他们的利刃。
夜幕降临时，张景独自站在滨江大桥施工现场。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探照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司丽雅在看守所的照片。她穿着灰色囚服，腕间戴着两人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手链。附言只有冷冰冰的几个字："下一个就是你。"
江风卷起他的西装下摆，张景望着脚下翻涌的江水，突然想起初到三江时的豪言壮语。那时的他以为，凭借一腔热血就能涤荡这方天地。
如今才明白，权力的深渊里，光靠赤手空拳根本无法突围。他摸出U盘，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犹豫再三后又塞回口袋——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己，绝不能轻易抛出。
他心里十分地清楚，叶长青和肖万青的根基太稳，太深厚了。
要动他们，简首是难于上青天。
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司丽雅的羊绒大衣还挂在衣架上，淡淡的茉莉香水味若有若无。张景走进书房，保险柜里那份备份证据完好无损。电脑屏幕突然亮起，是司蓉发来的加密邮件："庄则西正在整合各方势力，他们准备在三天后的人大会议上弹劾你。"
凌晨两点，张景盯着书桌上的台历。距离人大会议还有72小时，距离司丽雅的庭审还有15天。窗外传来车辆碾过积水的声响，他起身拉开窗帘，看见街角停着辆黑色轿车，车顶的雨滴反射着路灯的光。这是叶长青安排的监视车，从他回家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离开过。
手机震动，是女儿从寄宿学校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画面里，小姑娘抱着泰迪熊，眼睛肿得像核桃："爸爸，同学们说妈妈是坏人......"张景喉咙发紧，强撑出笑容："宝贝，妈妈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过段时间就回来。"
挂断电话，他望着窗外的雨幕，终于尝到了咸涩的滋味——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来自对手，而是扎向至亲的猜疑与恶意。
黑暗中，张景打开保险箱，取出那份证据。每一页纸都浸着他和司蓉的心血，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权钱交易的丑恶嘴脸。他将U盘插入电脑，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未落。
一旦按下，不仅三江官场，就是蜀南省的官场必将掀起惊涛骇浪，但他和司丽雅的人生，也可能就此万劫不复。
雨声渐急，远处传来闷雷滚动。张景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他早己没有退路。既然命运将他推上风口浪尖，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要让这浑浊的三江，重新见到真正的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