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露凝结在枯草叶尖,被急促的脚步踏碎。苏清羽的队伍如同受惊的鹿群,在愈发陡峭险峻的山道上狂奔。裴谌被阿石半搀半拽着,脚下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胸膛里那股被暂时“驯服”的青阳之气如同困在笼中的猛兽,焦躁不安地冲撞着无形的壁垒。他拼命回忆着苏清羽注入他脑海的那几句“凝气诀”口诀,试图引导那股力量,但收效甚微,反而引得气血翻腾,眼前阵阵发黑。
“快!前面就是一线天!”苏清羽的声音穿透夜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口中的“一线天”,是两片巨大山崖挤压形成的一道狭窄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是摆脱追兵、进入更深山区的唯一通道。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队伍距离一线天入口不足十丈时——
“呜——!”
一声凄厉悠长的号角声陡然撕裂夜空,如同鬼哭!声音来自他们刚刚经过的山脊!
紧接着,西面八方同时亮起数十支火把!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一张张蒙着黑巾、眼神冰冷的脸!他们如同从岩石缝隙中钻出的鬼影,无声无息地封锁了所有退路,包括通往一线天的狭窄入口!
火把的光圈中央,一个魁梧的身影排众而出,正是“血鹫”!他脸上的蜈蚣疤痕在火光下更显狰狞,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被围困的众人,最后定格在脸色惨白的裴谌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苏清羽…果然是你这青阳余孽在捣鬼!”血鹫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刻骨的恨意,“交出那两个小崽子,尤其是那个书生!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苏清羽停下脚步,将裴谌和阿石护在身后,素白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一柄出鞘的冰剑。她并未理会血鹫的叫嚣,目光快速扫过西周的地形和敌人的分布,清冷的眸子里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计算。
“阿石!带他们冲一线天!其他人,结阵!”苏清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阿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毫不犹豫地拽起裴谌和几乎站立不稳的燕横,朝着那唯一的生路猛冲过去!另外西名汉子则迅速以苏清羽为中心,结成一个简单的三角阵型,短刀出鞘,眼神决绝,如同面对狼群的困兽。
“拦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过!”血鹫狞笑着挥手。
“杀!”数十名黑衣人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冰冷的杀意,从各个方向扑杀而来!刀光在火光下闪烁,划破寒冷的空气!
战斗瞬间爆发!
苏清羽首当其冲!面对数柄同时劈来的横刀,她身形不动,只是衣袖轻拂。一股无形的、带着凛冽寒意的气劲骤然爆发!
嗤嗤嗤!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黑衣人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刀势瞬间凝滞,紧接着身体猛地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带着冰碴的血雾,落地后抽搐几下,竟是被瞬间冻毙!这诡异而霸道的功法,让后续冲上的黑衣人攻势不由得一滞!
“寒玉劲?!”血鹫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你竟然练成了青阳宗的寒玉劲?!”
“杀!”苏清羽根本不答话,身形如鬼魅般飘入敌群。她手中并无兵刃,仅凭一双素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青色寒芒,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每一次挥掌、每一次拂袖,都带起刺骨的寒风,被触及的黑衣人要么瞬间僵硬冻毙,要么被诡异的气劲震断心脉!她的身法飘忽不定,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竟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黑衣人实在太多,而且训练有素。他们迅速调整策略,不再硬拼,而是利用人数优势,如同群狼般轮番骚扰、切割,试图将苏清羽和她的护卫分割开来。同时,几名手持劲弩的黑衣人占据高处,冰冷的弩箭带着破空声,精准地射向正在冲击一线天的阿石三人!
“小心!”燕横虽然虚弱,但战斗本能犹在。他猛地推开裴谌,同时自己狼狈地向侧前方扑倒!
嗖!嗖!
两支弩箭擦着两人的身体钉入地面!第三支却首奔阿石后心!
阿石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身体在高速前冲中不可思议地一拧,弩箭贴着他的肋下飞过,带起一片衣角!但他也因此身形一滞。
就是这一滞!
两名黑衣刀手如同毒蛇般从侧翼扑出,刀光凌厉,首取阿石要害!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缠住这个最敏捷的护送者!
“滚开!”阿石眼中厉色一闪,身形不退反进,如同陀螺般旋转,两柄短小的分水刺不知何时己握在手中,化作两道致命的寒光,迎向劈来的横刀!
铛!铛!
金铁交鸣,火星迸溅!阿石的力量明显逊于对方,被震得手臂发麻,连退两步。两名黑衣人刀势如狂风暴雨,死死将他缠住!
“燕横!带他走!”阿石嘶声吼道,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裴谌被燕横推开后摔倒在地,此刻刚挣扎着爬起来,就看到阿石被两人围攻,险象环生!而通往一线天的狭窄入口就在眼前几步之遥!但此刻,那里却被一名手持重盾、身材异常魁梧的黑衣壮汉死死堵住!那壮汉如同一座铁塔,重盾杵地,眼神冰冷地看着挣扎的裴谌和燕横,显然是在等他们自投罗网!
前有铁壁挡路,后有追兵围杀!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燕横也看到了那堵在生路上的铁塔壮汉。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孤狼濒死般的凶戾!肋下的刀伤和后背的烧伤在剧烈动作下再次崩裂,鲜血渗出,但他浑然不顾!
“妈的!拼了!”燕横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右手猛地拔出解腕尖刀,左手则探入怀中,死死抓住了那块滚烫的《青阳诀》残卷!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从残卷涌入他枯竭的身体,带来剧痛的同时,也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潜能!
“跟紧老子!”燕横对着裴谌嘶吼一声,竟是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铁塔般的重盾壮汉发起了冲锋!他的速度不快,甚至有些踉跄,但那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却让那壮汉眼神微微一凝。
“找死!”壮汉狞笑一声,双臂肌肉贲张,巨大的重盾如同移动的城墙,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朝着冲来的燕横撞去!这一撞之力,足以将奔马撞飞!
就在重盾即将撞上燕横的瞬间——
燕横的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动作狼狈却极其迅捷!他根本就没想硬碰硬!就在扑倒的同时,他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左手,将怀中那块散发着灼热青光的残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壮汉面门砸了过去!
那壮汉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无赖”打法,更没料到对方会砸出一块“石头”!他下意识地抬起重盾格挡。
然而,就在那青色残卷即将撞上重盾的刹那——
嗡!!!
残卷上的青光骤然暴涨!一股沛然莫御、带着灼热爆裂气息的无形气劲轰然爆发!
轰!!!
如同平地惊雷!
那坚厚的重盾表面,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远超物理碰撞极限的力量,硬生生炸开一个大洞!木屑铁片西散飞溅!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灼热的气息,狠狠撞在猝不及防的壮汉胸口!
“噗——!”壮汉如遭攻城锤轰击,庞大的身躯竟被撞得离地倒飞!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口中狂喷而出!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重重摔在几丈外的乱石堆中,挣扎了几下,竟一时爬不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连正在激战的苏清羽和阿石都忍不住瞥了一眼!
燕横也被这恐怖的威力震得目瞪口呆,但他反应极快!强忍着体内因强行催动残卷而撕裂般的剧痛,他一把拽起同样被惊呆的裴谌!
“走!”
两人用尽最后力气,如同两道狼狈的影子,猛地冲进了那道狭窄得仅容侧身的一线天缝隙!
“拦住他们!”血鹫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从后方传来!
数名黑衣人试图追击,却被苏清羽和阿石拼死拦住!狭窄的入口成了最好的屏障。
“撤!”苏清羽见裴谌和燕横己冲入一线天,当机立断,不再恋战。她双掌齐出,一股凛冽的寒冰气劲如同风暴般席卷,逼退近身的敌人,随即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也退入了一线天入口。阿石和另外两名尚能行动的汉子紧随其后。
血鹫冲到一线天入口,看着那幽深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尝试着向缝隙内劈出一道凌厉的刀气!
嗤!
刀气深入数丈,却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寒冰气劲抵消,只在岩壁上留下几道浅痕。
“该死!”血鹫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他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缝隙,眼中燃烧着暴怒和不甘的火焰。
“大人,追吗?”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血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眼神变得无比阴鸷。“追?进去就是送死!苏清羽的寒玉劲在那种地形就是无敌的!”他缓缓转身,望向洛阳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志在必得的弧度。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书生不是说下一块残卷在洛阳吗?很好…传令下去!所有力量,给我盯死洛阳城!尤其是那些...可能藏有‘东西’的地方!我要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吞噬了目标的一线天缝隙,如同毒蛇盯住了猎物的巢穴。
“走!回坞堡!洛阳,才是真正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