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玄冰王座悬于死寂。幽蓝的冰棱自穹顶垂落，寒光如剑，将王座之上那具完美冰冷的躯体映照得如同神祇临渊，又似亘古不化的冰川核心。
裴谌——或者说，此刻这具由寒渊玄冰与星辰之力重铸的躯壳——静静地端坐着。覆盖全身的幽蓝玄冰晶莹剔透，其下青白色的星纹如同活物般在经络中流淌，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牵动着整个遗迹空间的寒渊气息随之共鸣。金字塔顶端的星核碎片青白光芒大盛，如同朝拜君王的臣子。
那股冰冷、浩瀚、主宰般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沉甸甸地压在遗迹中每一个活物的心头。残存的神策军精锐被冲散在角落，玄甲凹陷，面甲下渗出鲜血，挣扎着却如同被冻僵的鱼，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眼中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几缕逃过冲击波的黄泉死气水流，如同受惊的毒蛇，蜷缩在远处的冰隙中，灰黑的气息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异动。
王公公如同一滩被碾碎的污秽，瘫在远处的玄冰地面上。焦黑的半边身体与巨大的贯穿伤口被灰黑死气不断侵蚀，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牵动伤口，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他仅存的左手死死抠进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怨毒如毒火的目光，死死盯在王座之上那尊玄冰之躯！星核！重生！这唾手可得的至宝与力量，竟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那冰冷的威压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他残存的意识，带来无尽的屈辱与疯狂的不甘！
就在这死寂与威压交织的顶点——
覆盖在裴谌面部的玄冰，那紧闭的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投入绝对零度深潭的一颗石子，漾开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足以撼动整个寒渊的涟漪。
嗡！
遗迹空间内，所有的幽蓝冰棱光芒猛地一盛！地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玄冰发出低沉的共鸣！金字塔顶端的星核碎片青白光芒瞬间收缩、凝聚，如同心脏般猛地搏动了一次！
一股更加精粹、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冰川睁开了眼睛，瞬间扫过整个空间！这意志并非来自星核碎片，而是……来自王座之上！
覆盖眼睑的玄冰，如同初春河面最薄的冰层，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纯粹、深邃、如同冻结了亿万年星空的——幽蓝！
这幽蓝并非死物。其内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旋转的冰晶星璇在缓缓流转，冰冷、漠然、不带一丝属于生灵的情感，如同亘古观察着沧海桑田变迁的星辰之眼。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被冻结，光线为之扭曲，连时间的流逝都似乎变得粘稠而缓慢。
冰眸开阖，寒渊主宰临世！
“呃……”
王公公与这双冰眸视线接触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灵魂！残存的意识如同暴露在绝对零度下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裂痕！他发出一声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呻吟，怨毒的目光瞬间被极致的恐惧与混乱所取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灰黑的死气如同失控的毒蛇，更加疯狂地侵蚀着他残破的躯壳！
残存的神策军精锐被这目光扫过，只觉得全身血液瞬间冻结，灵魂都要被那幽蓝的星璇吸走、碾碎！连挣扎的力气都彻底丧失，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般在地，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黄泉引路人那几缕灰黑气流，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缩回冰隙最深处，死寂的气息被压制到了极限。
王座之上，那双幽蓝的冰眸，缓缓转动。冰冷的目光扫过狼藉的遗迹，扫过惊惧的蝼蚁，扫过金字塔顶端的星核碎片，最终……落在了自己覆盖着玄冰的右手之上。
那只手，依旧保持着紧握的姿态。玄冰覆盖下，指节的轮廓清晰可见，仿佛还在执着地守护着什么。
冰眸之中，那缓缓流转的星璇，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裴谌”的茫然与……疑惑，如同深海中一闪而逝的微光，极其短暂地掠过了那片幽蓝的冰海。
我是谁？
裴谌？
青阳？
还是……这寒渊本身？
这丝微弱的波动转瞬即逝，如同投入冰海的火星，瞬间被那浩瀚冰冷的意志淹没、冻结。幽蓝的冰眸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冰冷与漠然。
然而，就在这丝波动掠过的瞬间——
“嗬…嗬嗬…星核…是…我的！！！”
王公公那被恐惧和疯狂彻底吞噬的残存意识，如同被这丝波动点燃的最后一缕邪火！他看到了那双冰眸中一闪而逝的“空隙”！那是蜕变的间隙！是意志尚未彻底稳固的破绽！重伤垂死的躯体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贪婪与疯狂！
他仅存的左手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五指狠狠抠入身下的玄冰，借力将残破焦黑的身体如同离弦的毒箭般弹射而起！仅存的右臂肌肉贲张，血管如同蚯蚓般凸起、爆裂！他竟不顾一切地燃烧着最后残存的生命精元与那失控的灰黑死气，将其疯狂灌注于那柄布满裂痕的污秽冰晶短刃“碎魂”之中！
“玄冥燃魂！万秽归葬！死——！！！”
王公公发出一声凄厉到撕裂水流的尖啸！整个人化作一道混合着暗红精血、灰黑死气与污秽冰晶的、粘稠扭曲的毁灭流光！短刃的锋尖，凝聚着一点压缩到极致、散发出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污秽死光，无视了那恐怖的寒渊威压，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玄冰王座之上那双幽蓝冰眸的正中心——狠狠刺去！
速度！快到了极致！这是他生命尽头最后的、最恶毒的绽放！他要污染这双眼睛！要在这主宰意志彻底稳固前，将其拖入污秽的深渊！
粘稠扭曲的毁灭流光撕裂凝滞的空气，污秽死光所过之处，连幽蓝冰棱散发的冷光都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死亡的气息瞬间盖过了寒渊的冰冷！
残存的神策军精锐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惊骇与……一丝病态的期待！黄泉引路人的灰黑气流在冰隙中不安地蠕动！
王座之上，那双幽蓝的冰眸，倒映着那道急速放大的、散发着污秽与死亡气息的毁灭流光。
没有惊愕。
没有愤怒。
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纯粹的、如同观察尘埃般冰冷的……漠然。
就在那凝聚着王公公所有怨毒与疯狂的污秽死光锋尖，距离冰眸不足三尺的刹那——
嗡！
玄冰王座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开一圈清晰可见的、幽蓝色的涟漪！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那道快如闪电的毁灭流光，如同陷入了粘稠至极的万年玄冰之中，速度骤然减缓了百倍、千倍！粘稠的暗红精血、翻腾的灰黑死气、碎裂的污秽冰晶……所有构成这毁灭一击的元素，都在那幽蓝的涟漪中清晰无比地显现、凝固、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
王公公那扭曲疯狂的面容，在慢放中凝固成一个充满极致痛苦与不甘的狰狞表情。他燃烧生命精元爆发出的力量，在这片被寒渊意志绝对掌控的领域内，如同蝼蚁撼山，可笑而徒劳。
冰眸之中，那缓缓流转的幽蓝星璇，似乎连转动的速度都没有改变。
王座上覆盖玄冰的右手，极其随意地……抬了起来。
动作舒缓、优雅，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漠然。覆盖着手臂的幽蓝玄冰流淌着星辉，五根手指修长而完美。
食指，轻轻向前……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小如发丝、却纯粹到仿佛能冻结时空本源的——幽蓝光线，从指尖无声射出。
光线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道被凝滞的、粘稠扭曲的毁灭流光最核心处——那点压缩到极致的污秽死光之上！
嗤——！
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的、如同烧红的针尖刺入冰块的声响。
时间仿佛瞬间恢复了流动！
那道凝聚了王公公所有力量、怨毒与疯狂的污秽死光，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核心，连湮灭的过程都未曾发生，便瞬间……彻底冻结、凝固、化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幽蓝冰晶尘埃！
紧接着！
幽蓝光线去势不减，瞬间贯穿了王公公那被凝滞的残破躯体！
没有鲜血喷溅，没有骨骼碎裂。
被光线贯穿的焦黑碳化部位、巨大的贯穿伤口、疯狂侵蚀的灰黑死气、乃至他燃烧生命精元爆发的残存力量……所有的一切，都在接触光线的瞬间，被那冻结时空本源的极致冰寒，由内而外地、彻底……冰封！
咔！咔！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密集响起！王公公那残破的躯体，从被光线贯穿的核心开始，幽蓝色的玄冰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皮肉、骨骼、经络、甚至那怨毒疯狂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一层晶莹剔透、散发着绝对死寂寒意的幽蓝玄冰——彻底覆盖、封印！
他最后凝固的表情，依旧保持着那狰狞的不甘与疯狂，却永远定格在了这幽蓝的冰棺之中。
砰！
被彻底冰封的“王公公”冰雕，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从半空中重重坠落，砸在光滑的黑色玄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冰雕完好无损，内部封存着那永恒的怨毒与绝望，在幽蓝的冷光下，如同一尊诡异的艺术品。
整个遗迹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沉重。
残存的神策军精锐，如同被抽掉了灵魂，在地，连恐惧的颤抖都己停止，只剩下无边的麻木与绝望。黄泉引路人的灰黑气流死死缩在冰隙深处，死寂的气息几乎完全消散。
玄冰王座之上，那双幽蓝的冰眸，缓缓从坠落的冰雕上移开。目光重新落回自己覆盖玄冰的右手，仿佛刚才碾死的，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虫。
冰眸之中，星璇依旧缓缓流转，冰冷漠然，亘古不变。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主宰般的漠然之中——
嗡！
王座下方，那片由巨大污秽血茧炸碎后残留的、覆盖着厚厚的暗红与幽蓝冰晶残渣、枯萎血丝的区域，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
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燃烧着的、带着熟悉灵魂波动的……幽蓝色冰焰，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倔强的星火，猛地从那片污秽冰晶的深处——顽强地……亮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