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岳商魂录之唐记风云:一碗凉粉

第175章 火种(1983年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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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衡岳商魂录之唐记风云:一碗凉粉
作者:
用户42236544
本章字数:
4636
更新时间:
2025-06-30

胸口那一点灼烫,像烧红的针尖扎进皮肉,又像有人在他心脏深处点燃了一颗微小的火炭。王卫国(王组长)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呛出一声短促的抽气。

视野里,审讯室低矮、斑驳的天花板在摇晃、旋转,如同醉酒后的幻象。窗外,钢厂三号高炉残余的火光,像垂死巨兽不甘的喘息,将暗红的光晕透过破碎的窗洞泼洒进来,在墙壁、地面、散落的卷宗上涂抹出狰狞扭曲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尘、玻璃碎屑的粉尘、墨汁的腥臭,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皮肉焦糊味——这味道似乎来自他自己掌心那几道隐隐作痛的焦黑指印。

他躺在地上,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的水泥地,寒意透过薄薄的制服布料首往骨头缝里钻。然而胸口那一点灼痛却异常鲜明,与地面的冰冷形成残酷的对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块区域,带来一阵阵沉闷的灼烧感。

不是梦。

那撕心裂肺的剧痛,那灵魂被拽入“秤魂”洪流的恐怖,那冰冷威严的“守仁”二字烙印……都不是梦!

他颤抖着抬起右手,手指僵硬得如同冻僵的枯枝,摸索着警服领口的铜扣。指尖触碰到纽扣,冰凉。他用力一扯,领口被粗暴地撕开,露出底下汗湿的皮肤。

就在心口正上方,左胸偏下的位置,一个拇指大小的烙印赫然在目!

边缘是焦灼般的深红,微微隆起,如同新结的痂,又像被无形烙铁烫过的痕迹。烙印的线条清晰无比——那是悬腕的手势!沉稳,遒劲,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不容置疑的古老气息。而在烙印的中心,一点金红色的光芒,微弱却无比清晰地跳动着,如同被厚厚灰烬覆盖着的、顽强不息的火种!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他心脏的收缩,带来一阵清晰的、带着热力的悸动。

王卫国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他死死盯着那个烙印,指尖悬在皮肤上方,却不敢触碰。这不是伤疤,不是纹身,这是……烙印!一个在他意识濒临崩溃、灵魂遭受“秤魂”冲击时,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硬生生烙进他血肉、刻进他骨头的印记!

“嘀……嘀……”

遥远而飘渺的声音,如同穿过幽深隧道传来的回响,再次在他耳畔响起。不是幻觉,这声音如此真实,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固执地敲打着他的耳膜,敲击着他的灵魂。

心电监护仪的声响。

李桂芬的心跳声。

每一次“嘀”声,都与他胸口那点金红火种的搏动,完美同步!

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那命悬一线的微弱心跳,竟与他胸口的烙印紧紧相连?

王卫国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艰难地转动脖子。脖颈的骨节发出“咔吧”的轻响。视线越过散落着墨汁和卷宗的地面,投向审讯桌后那个垂死的男人——唐振强。

振强依旧歪倒在硬木椅背上,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口角凝固着暗红的血渍,在窗外透进的暗红光影下,显得格外凄惨。那只焦黑如炭的右手,软软地搭在椅子扶手上,掌心那个深陷的烙印如同一个黑洞。然而,就在那黑洞的最深处,一点比针尖还要细小、仿佛随时会湮灭的金红光芒,正极其艰难地、微弱地闪烁着。那光芒的频率,竟也与他胸口的火种、与那遥远的“嘀嘀”声保持着微妙的共振!

一种冰冷彻骨的战栗感,瞬间席卷了王卫国的全身。他不是旁观者,他早己被拖入了这场超乎想象的漩涡中心!那煤渣,那剧痛,那焚烧灵魂的“守仁”二字……它们不是结束,而是将他彻底绑定的开端!

“哐当!”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老副组长张建国踉跄着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显然被刚才王卫国的惨嚎吓得不轻。

“王组!王组长!您……您没事吧?!我听见您……”张建国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目光急切地在王卫国身上扫视。当他的视线落在王卫国敞开的领口、落在那个在昏暗光线下兀自散发着微弱金红光芒的悬腕烙印上时,他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瞬间冻结了。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恐怖的东西,手指无意识地指向王卫国的胸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烙印的光芒,像针一样刺穿了他几十年根深蒂固的认知,将他钉在了原地。

王卫国没有解释。解释什么?说这是封建迷信的烙印?说这是灵魂被“秤魂”后的印记?说他的心跳正和一个垂死女人的心跳同步?任何解释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而荒谬。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烙印的灼痛感似乎随着意识的清醒而略微平息,但那种沉甸甸的重量感却愈发清晰。那不是物理的重量,而是一种无形的、巨大的责任,一种被强行赋予的、无法推卸的联结感。仿佛真有一杆无形的秤,一端压着李桂芬濒死的生命,另一端,就沉沉地挂在了他的心尖上。

王卫国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身体有些摇晃,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发软。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墨迹和隐约焦痕的警服,沉默地、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和……决然。灰尘在暗红的光影里飞扬。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张建国那张因恐惧和茫然而扭曲的脸,扫过一片狼藉的审讯室,最后定格在窗外——钢厂的方向,三号高炉最后一点挣扎的火光,此刻正不甘地摇曳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暗红的光线也从破碎的窗洞中抽离,审讯室陷入更深的昏暗,只剩下天花板那根坏掉的灯管偶尔发出的“滋滋”电流声。

浓重的黑暗包裹而来,带着钢厂事故后的死寂和硫磺的余味。

然而,就在这片象征着混乱与终结的黑暗里,在王卫国左胸的皮肤之下,那枚新生的悬腕烙印深处,那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金红光芒,无声地、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火种未熄。

它沉入了黑暗,却在他心口,烧得更亮了一分。这光亮,不再仅仅是痛苦和恐惧的标记,更是一种冰冷而沉重的宣告——他王卫国,这个曾经的调查者、秩序的维护者、唯物的信仰者,己被彻底卷入了一个他无法理解、却必须面对的世界。火种己燃,前路未明,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带着这烙印的重量,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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