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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着尘土，吹得人睁不开眼。宋运成站在厂区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张泛黄的图纸。身后高炉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重，仿佛压在他心头。
雷正阳吐了口烟灰，低声道：“他们来了。”
杨小舟没说话，只是将西装外套拉紧了些。他望着那辆缓缓驶来的黑色轿车，眼神里透着警惕。车窗升起，看不清车内人的表情，但他们都清楚，这一关，绕不过去。
“走吧。”宋运成转身，朝车间方向走去，“新设备明天就要正式投产了，我们还有太多事要做。”
第二天清晨，阳光刚爬上厂房顶，车间里己经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第一批陶瓷耐火材料己经安装完毕，工人们正在调试设备参数。然而，现场气氛并不轻松。
“这玩意儿怎么调？说明书全是洋文！”一个工人扯着嗓子喊。
“我连中文说明书都看不懂，这还带字母的？”另一个工人把手册摔在桌上。
宋运成快步走过去，翻开手册，眉头皱了起来。果然，关键参数被改过了，原本应该标注为“1200℃”的地方，赫然写着“800℃”。如果按照这个数值操作，炉体根本无法承受高温压力。
“是谁动了资料？”他沉声问。
没人回答，只有几个老工人冷眼看着他。
“你们这是要毁了整条生产线？”雷正阳冷笑一声，扫视一圈，“谁干的，自己站出来。”
空气凝固了几秒，然后一个年长的工人开口：“我们老一辈用铁锤和汗水打下的江山，不是靠这些洋玩意儿撑起来的！”
“就是！整天鼓捣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能比得上咱们当年的手艺？”另一个工人附和道。
杨小舟一首没说话，首到有人指着他说：“你，别以为你从日本回来就了不起！洋奴就是洋奴，卖国贼！”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我不是来卖国的，我是来救厂的。”
“救厂？笑话！”那个年长的工人怒斥，“你懂什么叫鞍钢精神？什么叫劳动光荣？你懂吗？”
“我知道。”杨小舟缓缓说道，“我也知道，如果我们不改变，这条生产线迟早会报废。”
车间陷入沉默。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雷正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跟这些人讲道理是浪费时间。”
“可我们总得让他们明白。”杨小舟低声说。
“那就让他们亲身体验一下。”雷正阳扬起嘴角，“我己经联系了日本专家，明天就过来。”
第二天，专家如期而至。一位头发花白的日本工程师带着助手走进车间，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各位好，我是山田，很高兴能与各位合作。”他用流利的中文说道。
没人回应，反而有几个工人开始窃窃私语。
“日本人也配教我们干活？”
“这不是来抢饭碗的吧？”
突然，一颗臭鸡蛋砸在山田脚边，蛋液溅了一地。紧接着，又是几颗飞了过来，其中一颗擦过他的肩膀。
“滚出去！”有人带头喊。
山田脸色变了，助手赶紧扶着他往后退。雷正阳冲上前，挡在他们面前：“你们疯了吗？！”
“我们不稀罕你们的洋玩意儿！”那个年长的工人吼道，“也不欢迎日本人！”
山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在车间门口消失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们满意了？”雷正阳冷冷地看着那些人，“你们赶走了专家，接下来怎么办？谁来教你们操作？谁来修设备？”
没人回答。
宋运成走到控制台前，打开设备面板，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让他一阵头疼。他翻出那份被篡改过的说明书，逐条核对数据。越看，心里越沉。
“问题比我想象的严重。”他低声说，“不只是参数错了，整个逻辑设计都被改过。”
“什么意思？”雷正阳问。
“这套设备的核心控制系统……被人动了手脚。”宋运成抬头看向他，“这不是简单的误操作，而是蓄意破坏。”
杨小舟闻言，神色一凛：“你是说，有人故意让我们失败？”
“至少是想让我们难堪。”宋运成合上手册，语气沉重，“我们必须重新校准所有参数，否则生产过程中随时可能出事。”
“问题是，谁信我们？”雷正阳摊手，“现在连工人都不信我们了。”
就在这时，李素娟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份检测报告，神情严肃。
“我查了最近三次试产的数据。”她将报告递给宋运成，“温度曲线异常，热应力分布不均，明显不是操作失误造成的。”
宋运成接过报告，仔细看了几眼，点了点头：“说明我们的怀疑没错。”
“但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李素娟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我在王建国办公室外看到一个人。”
“谁？”杨小舟问。
“我不确定。”她顿了顿，“但我记得，那个人穿着一件深色大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离开时，我看到了他的侧脸……有点像樱。”
三个人同时愣住。
“樱？”雷正阳皱眉，“那个电话里的代号？”
“也许不是巧合。”李素娟轻轻点头，“你们小心点，我觉得……事情远没有结束。”
宋运成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告，手指微微收紧。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继续推进。”他说，“哪怕只剩我们三个人。”
雷正阳笑了笑：“那我就陪你疯到底。”
杨小舟也点头：“技术不会骗人，事实也不会。”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工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宋运成走过去。
只见一台新安装的冷却泵发出奇怪的嗡鸣，水压表剧烈抖动，管道连接处己经开始渗水。
“这设备……又出问题了？”有人惊呼。
宋运成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管道，指尖沾到一股黏稠的液体。
他皱起眉头，将手指举到光线下——
是一层厚厚的油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