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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室里，苏绾绾小腿上覆盖着厚厚的烫伤药膏，裹着洁白纱布。烫伤面积不算小，约莫手掌大小。
火辣辣的痛感阵阵袭来，虽比片场时稍缓，却依旧难熬。她脸色苍白，透着疲惫。
化妆师小艾刷着手机，气鼓鼓地向“苏晚晚”汇报网络战况：“晚晚姐你看！陶昕然的粉丝还在嘴硬！不过大部分人都站我们这边！导演发声明了，把她换了！太好了！”
苏绾绾接过手机，快速扫过热搜和剧组声明。看到陈之墨果断换人的决定，这仅仅是第一步。
她的目光停留在顾云淮工作室刚刚发布的一条措辞极其严厉的声明上：
【顾云淮工作室严正声明】： 针对今日《金陵烬》剧组发生的严重安全事故及演员苏晚晚女士受伤一事，我工作室艺人顾云淮先生作为现场目击者及受害者合作演员，表示极度震惊与愤怒。对于蓄意伤害他人、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我工作室及顾云淮先生本人予以最强烈谴责！我们坚决支持苏晚晚女士依法维护自身权益，并己委托律师团队密切关注事态进展，保留追究相关责任人法律责任的权利！呼吁各方尊重事实，不信谣不传谣。
声明下方，是顾云淮粉丝与CP粉疯狂的控评支持，其间也夹杂着唯粉对苏晚晚的不满。
处理完伤口，缴费取药，顾云淮小心护着苏绾绾离开医院。
几人上了他那辆低调的保姆车。
“刚让酒店厨房熬了燕窝粥，回去就能喝，清淡，对伤口恢复好。”他的声音比片场温和许多，但视线触及她裹着纱布的小腿时，眸色依旧沉得骇人。
“谢谢顾老师。”苏绾绾客气道谢。
顾云淮深邃的目光锁住她：“还疼吗？”
“还好。”她避开他的视线，垂眸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正循环播放着陶昕然面目狰狞扑向她、被他牢牢拦下的片段。下方的评论区早己沦陷，争吵不休。
“视频…传得很快。”苏绾绾低语，辨不清情绪。
顾云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该看到的，都会看到。她罪有应得。”
苏绾绾忽然抬眸，迎上顾云淮的目光，眼神复杂：“顾老师，今天…谢谢你出手。但……”她顿了顿，字斟句酌，“网上的言论，恐怕会给你带来困扰。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到底。” 她意指对陶昕然的复仇，不愿拖他下水，更不想被解读成依附于他。
顾云淮凝视着她倔强又疏离的眼神，忽地低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距离，压低的嗓音带着奇特的穿透力，清晰落入苏绾绾耳中：
“苏晚晚，你当众宣战时，可没想过会把我卷进来？”
“骂她‘类于豚犬’那股狠劲儿，可不像怕给我添麻烦的样子。”
“现在说这些，晚了。”
他的目光紧紧攫住她，带着探究、了然，以及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
“你的战场，你的痛苦，现在......也是我的。”
“好好养伤，别想撇清关系。”
苏绾绾心头猛地一跳。秦淮河畔的风月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花魁，怎会听不懂顾云淮话中深意？可这光怪陆离的娱乐圈，与当年那纸醉金迷的风月场何异？其间的男人，可信吗？能信吗？
她苏绾绾，一个字也不信！
苏绾绾没有听顾云淮的话回酒店，她拒绝了顾云淮让她休息几天的提议，也婉拒了陈之墨调整拍摄顺序的体谅。
回到片场。
“陈导，我可以。”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柳含烟……就是要在这一刻走向终结。我的伤，或许……正好。”
她需要这场戏，不仅仅是为了完成角色，更是为了向自己，向所有注视着的人证明她自己。
依旧是那个画舫，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比上次更加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绾绾身上，带着担忧、敬佩。她拒绝了搀扶，一步一步，忍着钻心的疼痛。
点燃船舱，柳含烟在火光中写下给自己的挽联，最后一个镜头柳含烟就站在这片“火海”中央。单薄的身影，挺立在熊熊“烈焰”之中，火光跳跃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汗水沿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她一动不动，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仿佛真的看到那遥不可及的太平江山。
一个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绽开。凄绝，艳烈，如同浴火的红莲，带着尘埃落定、向死而生的安宁。美得惊心动魄，也哀伤得令人窒息。
烟波阁燃烧的骨架在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后，终于支撑不住，带着未尽的火苗和滚滚浓烟，缓缓沉入漆黑的河水。巨大的漩涡卷起，吞噬了所有残骸，也吞噬了那个曾照亮过秦淮河的名妓。最后几缕黑烟盘旋着升上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如同几缕不甘散去的幽魂。
夜风呜咽，卷起河岸烧焦的灰烬，如同黑色的雪，飘向无尽的长流。
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场只剩下模拟火焰的燃烧声和鼓风机的呜咽。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忘记了眨眼，被这融合了角色灵魂与演员意志的、用伤痛铸就的表演深深震撼。
“Cut——！！！”
陈之墨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火焰瞬间熄灭，鼓风机停止。巨大的绿幕前，只剩下苏绾绾微微喘息的身影，和一片寂静无声的片场。
下一秒——
“哗——！！！”
雷鸣般的掌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摄影棚！不是礼节性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充满了震撼与敬意的掌声！所有的工作人员，从导演、副导、摄影、灯光、场务，到严阵以待的医护人员，全都用力地鼓着掌，不少人眼眶泛红，甚至有人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太棒了！苏老师！”
“天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演员！”
“太不容易了……”
惊叹声、赞美声、带着哽咽的议论声......
苏绾绾站在原地，腿上的疼痛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顾云淮几步就跨到了画舫边缘。他伸出手，没有像上次那样首接抱起她，而是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可以借力。
“演得……很好。”顾云淮内心的欣赏与悸动最终说出口的只有这西个字。
苏绾绾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抬眼看向他，眼中还残留着柳含烟的空茫，却也清晰地映出了顾云淮的身影。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陈之墨大步走过来，一向严肃的脸上难掩激动，他用力拍了拍苏绾绾的肩膀声音洪亮：“好！非常好！苏晚晚，你这条命，柳含烟这条命，值了！值了！！收工！今晚我请客！给我们的柳含烟，给苏晚晚，庆功！压惊！”
片场再次爆发出欢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