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语的意识在狂暴的时空潮汐中沉浮、翻滚。三百年前祭坛上那黑暗诞生的景象——齐冥被注入恐怖能量时的痛苦挣扎、黑九禾被重创后茫然失忆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灵魂深处,带来窒息般的沉重与无力。她只是一个被历史洪流裹挟的幽灵,被迫见证,无法改变。
混乱的乱流撕扯着她的感知,无数破碎的时空碎片如同流星般掠过:燃烧的森林、坍塌的城市、扭曲的人影……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意义。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尽的混乱彻底同化时,一股更加强烈、更加狂暴的能量波动如同灯塔般,强行将她混乱的意识锚定!
新的时空节点:原世界·两百八十年前(距齐冥被污染约二十年后)
她的“视线”再次穿透时空的薄纱,聚焦在一片惨烈的战场之上:
这里并非原始森林,而是一片焦黑的平原,大地龟裂,布满巨大的坑洞和能量灼烧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臭氧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腐烂血肉与紫色晶体混合的污秽气息。
战场中央,一个身影如同魔神般矗立!
他(或者说“它”)的身躯比记忆中的齐冥更加高大、魁梧,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色,上面覆盖着狰狞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紫黑色晶体甲胄!狂暴的、充满了毁灭与吞噬欲望的暗紫色能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他周身翻腾燃烧!他的面容依稀还能看出齐冥的轮廓,但那双眼睛——一只如同深渊般漆黑死寂,另一只则燃烧着疯狂暴虐的紫红色火焰——己经完全不属于人类!
丧尸王·齐冥(被异世界“齐冥”意识主导融合后的形态)!
而围攻他的,是一群服饰各异、但都佩戴着类似家族徽记的强者!云语认出那是齐家的标记。
他们人数众多,气息强大,各种绚烂却充满杀机的能量攻击如同暴雨般轰向中央的怪物!刀光剑影、元素风暴、精神冲击……战场被毁灭的光芒照亮!
“冥儿!醒醒!那不是你!”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悲愤地怒吼,手中的古剑绽放出璀璨的青光,试图劈开那污秽的能量场,但被一只覆盖着晶甲的巨大手臂狠狠拍开,老者吐血倒飞!
“他被‘门’污染了!彻底扭曲了!必须封印他!”另一位中年强者目眦欲裂,双手结印,召唤出巨大的能量锁链缠向丧尸王的双腿,却被对方身上爆发的紫黑色能量瞬间腐蚀、崩断!
“为了家园!为了死去的族人!杀!!!”更多的齐家战士发出绝望而决绝的呐喊,前仆后继地冲上去,却又如同扑火的飞蛾般被那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量撕碎、湮灭!
战场惨烈到了极点!齐家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焦土。
云语的心在滴血。她“看”到那些齐家战士眼中的悲痛、愤怒与绝望,他们显然认为眼前的怪物,是他们的亲人齐冥在封印“门”时不幸被扭曲污染所化。他们不知道,这躯壳里主导的,早己是来自异世界的疯狂“齐冥”意志!而他们真正的亲人齐冥的意识,如同被锁在深渊最底层的囚徒,在疯狂与痛苦中挣扎。
最终,在一位守门人强行燃烧生命本源、发动了近乎同归于尽的禁忌封印术后,战局发生了逆转!
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光柱从天而降,光柱中浮现出无数玄奥的紫色符文!这些符文带着镇压一切的伟力,狠狠烙印在丧尸王身上!
“吼——!!!”丧尸王发出震碎空间的痛苦咆哮!他周身的紫黑色能量被强行压制、驱散!覆盖全身的晶甲在紫光中寸寸碎裂!那狂暴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急剧衰落!
“趁现在!把他推进去!关在‘门’后!”燃烧生命的老守门人发出最后的嘶吼!
几位幸存的最强者合力,将重伤濒死、力量被暂时封印的丧尸王,狠狠推向了战场边缘——那里,一道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巨大空间裂隙,这扇被强行稳定住的“门”正缓缓张开,如同巨兽的咽喉!
丧尸王的身影没入裂隙的黑暗中,消失不见。裂隙剧烈波动了几下,最终在守门人耗尽最后力量的努力下,艰难地、极其不稳定地闭合了,只留下一片更加紊乱、散发着污秽气息的空间褶皱。
代价是惨重的。
参与最终封印的几位守门人,身体开始出现诡异的紫黑色斑纹,能量变得极其不稳定且充满侵蚀性——他们被丧尸王最后溢散出的、最本源的污秽能量严重污染了!这些人,成为了最早的、被扭曲的“黑暗面”雏形。他们眼神中充满了痛苦、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默默地退入了阴影之中。
整个战场,只剩下死寂、硝烟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
云语再次感受到那股撕裂灵魂的无力感。她“看”到了真相,却无法告知任何人。这惨烈的牺牲,这被误解的封印,这被扭曲的守门人……都是历史车轮碾过的冰冷轨迹。
而在战场的边缘阴影里,一个穿着破旧衣服、身影瘦削、眼神茫然空洞的青年,是齐九禾的躯壳,正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脸上脏兮兮的,似乎流浪了很久。当丧尸王被封印、污秽能量爆发时,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困惑和恐惧,仿佛某些深埋的碎片被触动,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淹没。他没有参与战斗,甚至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些气息强大的守门人,如同受惊的野兽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更深的荒野,消失在云语的“视野”中。
他失忆了,只记得自己叫“齐九禾”,本能地远离危险和人群。
时空乱流继续奔涌。
对于时空乱流中的云语而言,时间的概念早己模糊,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股将她固定在历史节点旁观的奇异力量终于开始减弱。混乱的光影碎片再次将她包围。
这一次,当新的锚点出现时,环境不再是惨烈的战场,而是一片……宁静的、带着泥土芬芳的乡间气息。
新的时空节点:原世界·两百六十年前(距齐冥被封印约二十年后)。
云语的意识被投射到一个小小的农家院落上空。阳光和煦,微风拂过菜园里翠绿的蔬菜叶子。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穿着粗布花衣裳、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正哼着不成调的歌,蹲在菜畦边小心翼翼地给一株刚长出来的小苗浇水。她的脖子上,用红绳系着一个不起眼的石头吊坠。那石头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云语敏锐的察觉到,那是一块源石碎片!
而在菜园的篱笆角落阴影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齐九禾”!
他穿着更加破烂,头发凌乱打结,脸上布满污垢和细微的伤痕,像是被石子砸的。眼神依旧空洞茫然,像个痴傻的流浪汉。他怀里紧紧抱着半个干硬的馒头,那是小女孩早上偷偷塞给他的。
小女孩浇完水,站起身,看到了角落里的“齐九禾”。她脸上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傻大个,饿不饿?我这里还有块红薯……”她伸出小手,掌心托着一块烤熟的红薯。
“齐九禾”茫然地看着她,又看看她手里的红薯,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咕哝声,慢慢伸出手……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那块红薯的瞬间!
异变陡生!
“齐九禾”那双空洞茫然的瞳孔深处,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丝极其尖锐、冰冷、充满贪婪和毁灭欲的——漆黑光芒!快得如同幻觉!仿佛某个被深埋的、属于“教授”的本能碎片被女孩脖子上那不起眼的吊坠瞬间激活!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
下一秒!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那只伸向红薯的、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五指猛地曲张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征兆地、凶狠无比地抓向了小女孩纤细的脖颈!
“啊?!”小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
利爪轻易地穿透了脆弱的皮肉和骨骼!鲜血如同绽放的妖异之花,瞬间染红了女孩胸前的粗布衣裳和她那只拿着红薯的小手!
女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痛苦,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翠绿的菜苗旁,鲜血迅速浸透了身下的泥土。
“齐九禾”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仿佛刚刚捏死的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只蝼蚁。他看都没看地上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沾满鲜血的手径首伸向女孩的脖颈,粗暴地扯断了那根红绳,将那个沾染了鲜血的、灰扑扑的石头吊坠紧紧攥在手心!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吊坠,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对那石头内部微弱源石能量的、赤裸裸的、近乎疯狂的贪婪!仿佛这是他失忆混沌世界里唯一能感知到的“光”。
云语的意识在时空夹缝中剧烈震荡!愤怒、悲伤、冰冷的杀意如同火山般在她心中爆发!她恨不得立刻冲下去将这个恶魔碎尸万段!
但她的身体,依旧被无形的时空法则死死禁锢!她连一声呐喊都无法发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冷漠地转身,如同丢弃垃圾般不再看地上的小女孩一眼,攥着那枚染血的吊坠,蹒跚着、如同来时一样茫然地,消失在小院的后门,融入更广阔的、未知的荒野。
阳光依旧明媚,菜园依旧翠绿,只有那刺目的鲜红和失去生命的娇小身躯,无声地控诉着刚刚发生的、残忍而荒诞的暴行。
“呃……”云语在时空通道中发出一声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悲鸣。极致的愤怒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她不再抵抗乱流的撕扯,任由自己被拖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