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才刚蒙蒙亮。
相国府朱红色的正门前,却己是人山人海,连空气都凝结成了冰。
数十名身着异族皮甲、腰佩弯刀的北戎卫士,如一排铁铸的雕塑,肃杀地挡在门前。
为首的,正是那位北戎公主,拓跋燕。
她一身劲装,长鞭在手,那张明艳的面容上没有半分笑意,只有草原寒风般的冷冽。
“让顾凛川出来!”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围观者的耳中,“我北戎的公主,不是他顾家想耍就耍的!”
刚送走赐婚的麻烦,立刻就迎来了更棘手的国际危机。
府内,顾家众人神色各异。
大哥顾修明眉头紧锁,手己经按在了剑柄上。
二哥顾修文咳了两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只有柳月茹,依旧慢条斯理地给怀里的女儿喂着一小勺温热的米糊,仿佛外面那能引发两国战事的对峙,不过是街边的一场寻常吵闹。
顾知意小口吞下米糊,心里却乐开了花。
【哇塞,这暴力公主气场两米八!堵门这一手,深得我心!】
【不过也好,她闹得越大,全京城的目光就都在她和我们家身上。这样一来,谁还顾得上三天后祭天大典上,六皇子那个二傻子要搞的惊天大动静?】
【爹,快!机会来了!利用她!把这盆脏水搅得越浑越好,正好把咱们自己摘出去!】
这几句心声,如同一道惊雷,在顾凛川脑中炸响。
他原本阴沉的脸上,那股因被人堵门而生的愠怒,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手找到了破局之眼的兴奋。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冠。
“开中门。”
沉重的吱呀声中,相国府的中门大开。
顾凛川缓步而出,他没有带任何护卫,只身一人,面对着拓跋燕和她身后那群杀气腾腾的卫队。
他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歉意和痛心。
“公主殿下息怒。”
他对着拓跋燕深深一揖,“是本相教子无方,惊扰了公主,本相在此,给您赔罪了。”
这番姿态,让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斥责之词的拓跋燕,都为之一愣。
顾凛川抬起身,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又恰好能让周围的百姓听清。
他压低声音,用一种“说悄悄话”的姿态道:“只是,劣子此番连夜奔赴北境,实乃事出有因,更是为了保护公主您的安全啊!”
保护我?拓跋燕笑了,是冷笑:“顾相国,你这借口,未免也太可笑了。”
顾凛川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他上前一步,眼神扫过拓跋燕身后的卫队,声音里透出一丝“机密”的味道。
“公主有所不知,本相近日查知,有一批穷凶极恶的北戎乱党,己秘密潜入京城,图谋不轨!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您这位即将来我朝和亲的公主!”
“劣子正是追查着这伙乱党的线索,才不得不星夜驰援,他这是怕打草惊蛇,更是怕乱党狗急跳墙,伤及公主凤体啊!”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逻辑完美闭环。
将顾修武的“逃婚”,瞬间变成了“为爱追凶”的英勇壮举。
拓跋燕被这番说辞,彻底搞懵了。
她从一个兴师问罪的受害者,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这巨大的身份反转,让她准备好的所有怒火,都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
围观的百姓更是当场炸开了锅!
“什么?有乱党?”
“天啊!还是冲着公主来的?”
“我说顾三公子怎么跑了,原来是去抓贼了!”
顾凛川看着拓跋燕半信半疑的脸,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对着拓跋燕,再次郑重一揖,朗声许诺:
“请公主殿下放心!三天!只需三天!本相必定将这伙胆大包天的乱党尽数揪出,给公主一个交代!也给我大晟朝的律法一个交代!”
这声音掷地有声,传遍了整条长街。
拓跋燕被架在了这个“民族大义”的台阶上,再闹下去,就成了她不懂事,不顾大局了。
她只能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暗处,一座茶楼的雅间内。
六皇子萧承泽看着楼下这出闹剧,嘴角的笑意愈发阴冷。
顾凛川,你果然被这条北戎疯狗缠住了。
很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虚构的“乱党风波”吸引了。
没有人会想到,真正的杀局,早己布置妥当。
三天之约。
那正好,就是冬至祭天大典之日。
顾凛川,你究竟是要抓那莫须有的“乱党”,还是要……抓另一条等着弑君篡位的大鱼?
一场借势唱起的双簧,己将整个京城的目光,都引向了错误的舞台。
而真正的猎杀,即将在万众瞩目之下,悄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