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尽头是月光粼粼的河面。谢景行划着小船离开时,教堂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火光中,一个红衣身影站在钟楼顶端,朝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即被浓烟吞没。
"黄婉...!小姨…"娇娇挣扎着要跳船。
谢景行紧紧箍住她:"她选择了她的结局。"他声音沙哑,"现在,选择我们的。"
小船顺流而下。她摸到谢景行军服内袋里的硬物——是母亲的银锁!虽然空了,但锁芯里残留的蜡痕证明名单确实存在过。
"去哪?"我问。
谢景行望向远方的烽火:"吴淞口11号仓库。"他解开领口,露出锁骨下的芙蓉花,"完成父母的遗志。"
月光下,她发现那刺青的纹路与银锁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而更惊人的是,当他们的血同时滴在锁芯里时,内壁竟浮现出几行微小的字——
"名册有三,此为末篇。吾儿娇娇,慎之慎之。"
吴淞口的夜雾像腐烂的棉絮,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趴在谢景行背上,他穿着偷来的国军军服,她则扮作他生病的"女儿",宽大的和服下藏着绷带和手枪。
"咳...咳咳..."娇娇故意发出虚弱的咳嗽声,实则是在掩饰观察。码头巡逻兵的探照灯每隔三分钟扫过11号仓库的铁门,门口却是两个国军兵正检查通行证,而不是日本兵。
两人对视,满眼震惊,国军和日军竟然真的联手!
谢景行的手托着她的腿弯,灼热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自教堂那夜起,他们默契地回避了血缘问题,可每当他靠近,总会想起顾慎之那句"",胃里便翻腾起酸水。
"太安静了。"谢景行突然用方言说道,语气亲昵得像真正的父亲在哄孩子,"仓库外围不该只有两个守卫。"
娇娇假装抽泣,趁机在他耳边用方言回应:"有埋伏?"
"大概率。"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廓,"一会我制造混乱,你溜进去。钥匙还在吗?"
摸了摸颈间的细绳——银锁的钥匙一首贴身藏着。爆炸那夜谢景行抢回的空锁壳此刻正躺在他前胸口袋,随着心跳轻轻撞击我的肋骨。
巡逻兵突然朝我们走来。谢景行立刻切换成带着关西腔的中文:"抱歉,我女儿发烧了,请问医务室..."
"通行证!"士兵的刺刀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娇娇适时地剧烈咳嗽起来,顺势将早就准备好的假通行证掉进积水坑。"啊!对不起对不起..."谢景行弯腰去捡,她趁机观察仓库二楼——窗帘缝隙间有转瞬即逝的反光,是狙击镜!
"给。"士兵嫌弃地用刺刀尖挑回湿透的通行证,"医务室在C区,这里禁止..."
"爸爸!"娇娇突然用方言尖叫,手指向海面,"有船着火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引开。谢景行趁机一个手刀放倒最近的士兵,同时枪声响起——他预判了狙击手的位置,子弹只擦破他肩章。娇娇趁机滚进阴影处,袖中银光一闪,另一个士兵捂着喉咙倒下。
"娇娇!"谢景行脸色煞白地瞪着她手中的匕首。
"捅这里,记得吗?"学着他教的动作甩掉血珠,腿上让人踉跄了一下。他立刻扶住娇娇,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仓库铁门突然开启,更多脚步声逼近。谢景行抓起尸体上的手雷,拽着我躲到油桶后:"计划不变,我引开他们。"
"等等!"她拽住他衣领,"如果...如果我们真是..."
他猛地吻住我额头,一触即离:"那就下地狱。"说完便冲进弹雨之中。
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娇娇趁机爬向仓库侧门,银钥匙在掌心发烫。锁孔转动的声音几乎被枪声淹没,但门开时扑面而来的腐臭味让人差点呕吐——仓库里堆满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娇娇捂住嘴,在惨白的灯光下辨认出那些尸体都穿着新军制服,胸前有被活剖的痕迹。这就是"芙蓉计划"的真面目?国军竟然帮日本人用战俘进行人体实验?
二楼传来日语对话声。蹑手蹑脚爬上铁梯,透过通风口看见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整理文件。他们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被铁链锁在椅子上——黄婉!她红衣破烂,嘴角渗血,但眼睛还亮得吓人。
"...最后一批数据今晚运往长崎。"年长的日本人说,"特别是个体37号的器官标本..."
年轻的那个犹豫道:"但将军要的名单..."
"在这里。"老者打开保险箱,取出的竟是母亲的银锁!但比她那个大一圈,显然是配套的雌锁。"雌雄双锁,这是雄的。沈墨白到死都没说出雌锁下落,没想到在他女儿手里。"
娇娇浑身发冷。所以母亲给她的银锁是"雌锁",而能打开最终秘密的"雄锁"一首在国军手里?
"那女人招了吗?"年轻人指向黄婉。
老者冷笑:"芙蓉组的人骨头硬。不过..."他拿起手术刀,"等我把她眼球挖出来..."
"砰!"
娇娇的子弹打穿老者手腕。第二枪命中年轻人膝盖。黄婉在枪响瞬间就挣断铁链——原来锁扣早就被她弄松了!
"娇娇!"她踢开手术刀,惊喜地面前的小人,"腿好了?"
"小姨!"娇娇扑过去帮她解脚镣,"谢景行在外面..."
"我知道。"黄婉神色突然黯淡,"娇娇,有件事我必须..."
仓库突然剧烈震动!爆炸的气浪震碎所有玻璃,火光中我看见谢景行持枪冲进来,身后是潮水般的国军兵。黄婉骂了句脏话,抄起老者的手术刀甩出去,精准命中领头士兵的眼窝。
"拿上这个!"她把雄锁塞给我,"雌锁呢?"
"在谢景行那!"娇娇指向正在楼梯火的身影。
黄婉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她突然按住我肩膀:"听着,顾慎之骗了你。谢景行不是沈墨白的儿子。"
娇娇耳中嗡鸣:"什么?"
"谢眉儿的孩子确实是谢老爷的种。当年为保护你,她故意..."黄婉突然闷哼一声,低头看向胸前——一截带血的刀尖穿出她的心脏。
老者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手中握着另一把手术刀。娇娇尖叫着打光弹匣,他的脑袋像西瓜般爆开。黄婉倒在她怀里,血泡从嘴角涌出。
"雌雄双锁...合在一起...是密码..."她攥着娇娇的手移向腰间手雷,"名单在...地下室...快走..."
娇娇死死抱住她:"不!我们一起..."
"娇娇!"谢景行的吼声从远处传来。他正被十几个日本兵逼到墙角,肩膀中弹,血染红半边身子。
黄婉用最后的力气扯开我:"去啊!"她竟笑了,"傻丫头...你看他的眼神...早露馅了..."
她推开她,滚向涌来的国军兵,拉响了手雷。爆炸的气浪将她掀到谢景行身边。他一把捞起我,捡起掉落的胸锁,突然瞪大眼睛:"这是..."
"去地下室!"娇娇拽着他冲向紧急通道,"名单在那里!"
身后是熊熊烈火,前方是未知的黑暗。谢景行边跑边掏出雌锁,两锁相扣的瞬间,锁芯弹出个微型胶卷。而更惊人的是,当两锁纹路完全重合时,内侧浮现出几行小字:
"名册有三,此为终章。谢仲麟系我同志,假意投敌实为传递情报。吾与静茹赴死,唯娇娇承志。芙蓉不灭,中华不死。"
娇娇踉跄着停下,字迹在火光中摇曳——是母亲的笔迹!谢老爷不是叛徒?谢景行也不是沈墨白的...?
"娇娇!"谢景行突然扑倒她。子弹擦着他后脑勺飞过,两人滚下楼梯,撞开地下室的门。
阴冷空气中,一排排铁柜像墓碑般矗立。最中央的玻璃柜里,两具尸体泡在福尔马林中——左边是穿军装的沈墨白,中间是母亲,右边还有一个位置空着。
不对,母亲是她和谢景行亲眼看着下葬的,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真是一群畜牲,竟然扒尸!
"黄姨。"谢景行跪在柜前,手指贴上玻璃。他锁骨处的芙蓉刺青在暗处发着微光,与母亲腕间的刺青一模一样。
终于明白银锁上"慎独"的含义——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训,也是芙蓉组的信条。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响。赵氏尖利的声音穿透门板:"小妖怪!我知道你在里面!"
谢景行迅速查看西周,从尸体手中找到一把锈蚀的钥匙:"通风管道通向后巷。"他塞给娇娇胶卷和手枪,"你先走。"
"不!"娇娇拽住他染血的衣袖,"一起走!"
他苦笑:"我腿受伤了,会拖累你。"见她不松手,他突然捧起她的脸,"娇娇,现在你知道我不是你哥哥了..."
铁门开始变形。赵氏的人在撞门。娇娇发疯似的翻找能用的武器,终在角落找到一枚地雷,回头却发现谢景行的血越流越多,脸色己经惨白如纸。
"听着,"他按住她颤抖的手,"名单比我们重要。把它带回去交给母亲。"
"砰!"
门轴断裂的巨响淹没了他的话。谢景行用最后力气把她推向通风口,转身朝门口连开数枪。逆光中,看见赵氏绛紫色的旗袍和举起的枪口。
"为我报仇。"谢景行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嘴角竟带着笑,"记得下辈子早点遇见我。"
枪声响起时,娇娇己经爬出通风管。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死死攥着胶卷和两把银锁。管道狭窄得几乎窒息,身后追兵的叫骂和枪声渐渐远去。
终于爬出管道,跌进后巷的污水沟时,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痛了她的眼。远处仓库的烈火还在燃烧,黑烟在天空中写下狰狞的符号。
蜷缩在臭气熏天的阴影里,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被撕去的那页,想起谢景行教她开枪时手把手的温度,想起黄婉临死前说"你看他的眼神..."
胶卷贴着心口发烫。娇娇抹了把脸,发现掌心全是血和泪。
为什么一切和黄婆婆说的不一样。
明明谢景行是死于上吊,为什么会是现在的结局…
巷口传来脚步声,是敌是友尚未可知,握紧手枪,银锁在颈间摇晃,忽然天昏地暗,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