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正琢磨着萧煜那句“明日御花园赏花”的深意,还没琢磨出个一二三来,东宫的天,就毫无征兆地,塌了。
不对,是整个大靖王朝的天,都要变了。
起因是三更半夜,宫里头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钟声。
那钟声,沉闷、悲怆,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催命的符咒,砸在每个人的心尖尖上。
“出大事了!”
苏晚卿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这种钟声,她前世听过一次。
那一次,是先帝,也就是萧煜他爹,龙驭上宾了。
难道……
夏竹也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主、主子!不好了!宫里头……宫里头敲丧钟了!”
丧钟!
果然!
苏晚卿的脑子“嗡”的一声。
先帝驾崩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太子萧煜,要登基为帝了!
那她……她和曜哥儿的处境,又会变成什么样?
是福是祸?
苏晚卿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
“娘……”曜哥儿也被钟声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外面怎么了呀?好吵哦。”
苏晚卿赶紧把儿子搂进怀里,柔声安慰:“没事没事,曜哥儿乖,外面放鞭炮呢,咱们接着睡。”
小孩子觉沉,听她这么一说,打了个哈欠,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苏晚卿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钟声过后,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哭喊声,还有兵器甲胄碰撞的声音。
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夏竹,”苏晚卿压低声音,“你去打听打听,外面到底什么情况。记住,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
“是,主子!”夏竹应了一声,悄悄地溜了出去。
苏晚卿在屋里踱着步,心神不宁。
她知道,皇权交替之际,最是凶险。
各种牛鬼蛇神都会趁机冒出来,搅风搅雨。
尤其是像安王那种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家伙,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煜……他能应付得过来吗?
过了好一会儿,夏竹才面色凝重地回来了。
“主子,”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颤抖,“奴婢打听到了……先帝爷……真的晏驾了。”
“现在……现在宫里头乱成一团,好些个王爷都带着兵马进宫了,说是要……要保护太子殿下。”
保护?
苏晚卿冷笑。
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太子殿下呢?”她急忙问。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正在灵前守孝,听说……听说安王他们,想逼着太子殿下……交出兵权,还说……还说要推举贤能之士,辅佐新君。”
夏竹说得磕磕绊绊,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苏晚卿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
安王这老狐狸,动作还真快!
这是想趁着萧煜立足未稳,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那……那朝中的大臣们呢?他们是什么态度?”苏晚卿又问。
“奴婢……奴婢不知。”夏竹摇摇头,“奴婢只知道,现在宫里头人心惶惶的,好多宫女太监都想趁乱逃出去呢!”
苏晚卿眉头紧锁。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萧煜现在内有强敌环伺,外无强援支持,处境堪忧啊!
她虽然被禁足在这小院里,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若是萧煜倒了,那她和曜哥儿,还能有好下场吗?
柳凝霜那个贱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们!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做点什么!
可是……她一个被禁足的侍妾,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些什么呢?
苏晚卿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忽然,她眼睛一亮!
有了!
“夏竹!”她压低声音,眼神坚定,“你听着,你现在立刻……”
她凑到夏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夏竹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一脸震惊地看着苏晚卿:“主、主子……这……这能行吗?太冒险了!”
“不冒险,难道等着坐以待毙吗?”苏晚卿反问。
“现在是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手段!”
“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其余的,我自有分寸!”
夏竹看着自家主子那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安定了不少。
她用力点点头:“是,主子!奴婢这就去!”
夏竹再次悄悄地溜了出去。
苏晚卿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萧煜,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老娘的下半辈子,可都押在你身上了!
……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灵堂之中。
萧煜一身素白孝服,跪在先帝的灵柩前,面沉如水,眼神冰冷。
灵堂内外,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他眼底的寒意。
以安王为首的一众宗室王爷,还有几个心怀鬼胎的朝中重臣,正唾沫横飞地“劝谏”着他。
“太子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理应尽快登基,以安天下!”
“是啊是啊,只是殿下您年轻,经验尚浅,依老臣看,还是应当推举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从旁辅佐,方能确保我大靖江山稳固啊!”
“安王殿下仁厚贤德,又手握重兵,实乃辅佐新君的最佳人选!”
这些老狐狸,一个个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包藏祸心,谁看不出来?
萧煜冷冷地听着,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让那些人越发嚣张起来。
安王更是得意洋洋,仿佛皇位己经是他囊中之物。
就在这时,灵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身披铠甲,手持长剑的将军,带着一队禁军,快步走了进来。
“末将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
那将军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正是禁军统领,赵龙!
也是萧煜的心腹爱将!
安王等人脸色大变。
“赵龙!你……你竟敢带兵闯入灵堂?!你想造反吗?!”安王厉声喝道。
赵龙却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朗声道:“末将奉太子殿下密令,前来清除奸佞,护卫新君!谁敢对太子殿下不敬,便是与我禁军为敌!”
“密令?”安王冷笑,“本王怎么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下过这样的密令?赵龙,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血口喷人!”
“是不是妖言惑众,安王殿下很快就会知道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灵堂外传来。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太子妃,柳凝霜!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未施粉黛,却依旧难掩其国色天香。
只是,她此刻的脸色,却比冰雪还要冷上三分。
“太子妃娘娘?”安王等人都是一愣。
柳凝霜走到萧煜身边,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身,目光冰冷地扫过安王等人。
“诸位王爷,诸位大人,”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先帝尸骨未寒,尔等便在此逼宫夺权,是何道理?!”
“太子殿下乃是先帝亲立的储君,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尔等如此行径,与乱臣贼子何异?!”
“太子妃!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安王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们这是为了大靖江山的稳固着想!太子年轻,需要有人辅佐!”
“辅佐?”柳凝霜冷笑一声,“我看是想取而代之吧!”
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高高举起,朗声道:“先帝遗诏在此!诏曰:太子萧煜,仁孝聪睿,深孚众望,着即刻登基,继承大统!朝中百官,务必同心同德,辅佐新君,不得有误!钦此!”
遗诏?!
安王等人脸色煞白,如遭雷击!
怎么可能?!
先帝什么时候立下这样的遗诏了?!
“这……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安王失声叫道。
“是不是假的,安王殿下可以亲自验看!”柳凝霜将圣旨递给一旁的太监。
那太监将圣旨展开,安王等人凑上前去,仔细查看。
圣旨上的字迹,确是先帝亲笔!
玉玺大印,也货真价实!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明明己经买通了先帝身边的人,确保先帝不会留下任何对他们不利的遗诏!
难道……
安王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柳凝霜身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身上。
那个小太监,他认得!
是苏晚卿身边那个叫夏竹的丫鬟,乔装改扮的!
是她?!
是苏晚卿那个贱人搞的鬼?!
安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凝霜,厉声道:“柳凝霜!你……你竟敢勾结外人,伪造先帝遗诏?!你好大的胆子!”
柳凝霜却是冷冷一笑:“安王殿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遗诏是真是假,自有公论。倒是安王殿下您,私自带兵入宫,图谋不轨,该当何罪?!”
“来人!”她厉喝一声,“将安王及其党羽,拿下!”
赵龙早就等着这句话了,立刻指挥禁军,将安王等人团团围住。
一场宫变,就此消弭于无形。
萧煜从始至终,都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说一句话。
首到此刻,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柳凝霜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多谢。”他声音低沉。
柳凝霜微微垂下眼睑:“臣妾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萧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目光扫过灵堂内外的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朕旨意,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另,安王图谋不轨,意图谋反,着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其党羽,一律彻查,严惩不贷!”
“其余人等,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遵旨!”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敬畏。
大靖王朝的天,彻底变了。
……
苏晚卿的小院里。
夏竹绘声绘色地将灵堂发生的事情,说给了苏晚卿听。
苏晚卿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成了!
她的计划,成功了!
那份“遗诏”,自然是她让夏竹想办法弄出来的。
当然,不是真的遗诏,而是……足以以假乱真的“道具”。
她赌的,就是安王等人做贼心虚,不敢深究。
也赌柳凝霜那个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太子妃之位,乃至将来的皇后之位,会不惜一切代价,配合她演好这出戏。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主子,您真是太神了!”夏竹佩服得五体投地,“奴婢当时都快吓死了,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小场面,小场面。”苏晚卿得意地摆摆手。
“不过……”夏竹又有些担忧地问,“柳……太子妃娘娘那边,会不会……”
“放心吧,”苏晚卿自信一笑,“她现在自身难保,哪有空管我们?”
柳凝霜虽然暂时保住了地位,但她“伪造遗诏”的把柄,却落在了苏晚卿手里。
以后,她还想作妖?
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那……太子爷……哦不,是皇上,他会不会……”夏竹又问。
苏晚卿的眼神闪了闪。
萧煜……
他肯定己经猜到了几分真相。
但他没有拆穿,反而顺水推舟,利用这份“遗诏”,顺利登基,清除了障碍。
这说明……
他对她,至少暂时没有恶意。
甚至……还有几分“利用价值”?
这倒是个不错的开始。
“皇上的心思,深着呢!”苏晚卿意味深长地说,“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夏竹,你说……咱们这禁足,是不是也该解了?”
夏竹眼睛一亮:“主子您的意思是……”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苏晚卿挑了挑眉,“咱们这点‘小事’,皇上日理万机的,怕是早就忘了吧?”
夏竹捂着嘴笑了起来:“主子您真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