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鸟最是知时节。
白鹭,以及说不上来名字的水鸟,踩着细长的腿在洛河两岸的浅水区踱步。
忽而埋头。
再抬起时便衔出一抹银亮色的鱼儿。
新生的芦苇叶还带着绒毛,风吹过时簌簌的摩擦着,同时带去杨小白几人烤鱼的香味。
不远处的芦苇丛中。
一个比杨小白他们稍大一些的孩子。
他叫做刘天鸣。
他正拿着一根足有半人高的芦苇管。
插到水里。
靠嘴把水吸上来。
但是,这需要极大的肺活量。
哪怕是个成年人,也难成功。
更别说是个孩子了。
刘天鸣吸到一半就没气了,小脸憋成紫色。
一次不行。
那就再来一次!
他的小脸上己经浸满了汗水,
也写满了坚定!
他一定要成功!
没有人知道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他这古怪的行为,引起了杨小白一行人的注意。
杨小白瞅了他一会,转过头,问道:
“你们认识他吗?”
瘦猴想了想,说道:
“咱村的人,好像是北地靠后山那一块的,之前去山上摘杏的时候见过一次。”
杨小白立刻鄙夷道:
“偷就偷嘛,说什么摘杏?”
“咳咳。”
瘦猴尴尬道:
“咱们孩子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杨小白对这个古怪的孩子来了兴趣,招招手,带着一帮人就过去了。
刘天鸣也注意到了杨小白一行人。
有些眼生。
他警惕的看着杨小白一行人。
随时准备转身就跑。
杨小白自来熟道:
“哥们,你弄啥嘞?”
“吸水。”
“吸水干吗?”
“吸上来水了,才有资格拜师吹唢呐。”
简单聊了几句,杨小白又递过去一串烤小鱼,和刘天鸣很快就活络起来了。
刘天鸣尝了口小鱼,满足的都眯起眼睛了,惊喜道:
“这小鱼真好吃。”
他笑着,胡乱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汗水,眼睛里面满是光芒。
杨小白得意道:
“也不看看是谁烤的!小仇村孩子组行政总厨!厨神本小白是也!”
“真的吗?你这么厉害啊!”
刘天鸣眼中立刻露出崇拜的目光。
显然。
他目前还不知道,杨小白同样是小仇村孩子组的吹牛逼冠军。
嗯……甚至放到成年组,也不遑多让!
毕竟是领悟了逼格一道三大境界的!
一旁的瘦猴不乐意了,急忙说道:
“我才是孩子组的行政总厨!”
杨小白摆摆手,说道:
“蒜鸟,蒜鸟,那就让给你吧。”
瘦猴瞪大眼睛道:
“本来就是我的!还用你让啊!”
杨小白伸手一指,道:
“瞧!急了!”
瘦猴表示要当场黑化了!
孩子的心思是藏不住的。
尤其是有一个梦想,就喜欢告诉全世界!
刘天鸣躺在芦苇丛里,双臂张开,喊道:
“我要拜师学唢呐!”
“我要吹百鸟朝凤!”
“我要成为大夏王朝最厉害的乐师!”
瘦猴也喊道:
“我要当大夏王朝最厉害的军师!”
铁蛋跟着喊道:
“我要当大夏王朝最厉害的大将军!”
关小雅拉住杨小白的手,含笑道:
“小白哥哥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何小花不知想到什么,羞涩的看了杨小白一眼。
几个小屁孩纷纷看向杨小白,问道:
“小白,你想当什么?”
杨小白想了想,说道:
“干饭人,干饭魂,本小白要当一个干饭人!”
众人:。。。
话题转移到了刘天鸣身上。
杨小白问道:
“你要拜谁为师?”
刘天鸣眼神坚定道:
“我要拜王伙村的张乐师为师。”
瘦猴噌的一下翻过身,惊讶道:
“张乐师?”
“听我娘说,这人对徒弟可严厉了,动不动就拿棍子打徒弟,让徒弟给他把屎把尿,还……还喜欢摸徒弟的小鸡鸡。”
“听说之前还把一个徒弟给活生生打死了!”
“你要拜他为师的话,可要遭罪的。”
刘天鸣攥紧拳头,说道:
“只要让我吹百鸟朝凤,让我成为最厉害的乐师。”
“让我干什么都愿意!”
数年之后,这句话一语成谶。
不过,是后话了。
杨小白一阵恶寒!
这个张乐师绝对有啥不对劲的癖好!
但让他好奇的是。
刘天鸣分明知道这张乐师不是啥好东西,却还要往火坑里面挑。
“天鸣,你为啥非要吹百鸟朝凤不可?”
“因为我听过一次,太好听了!”
刘天鸣年纪虽然小。
但眼神中却是遮掩不住的对梦想的渴望!
“你们能想象的到吗?”
“先是三两声鸟儿清脆的鸟鸣,下一秒,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紧接着一道急促的,高昂的,形容不出来的声音,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满脑子就剩下那道声音!”
“自那之后,我就决定我也要吹出那道声音!”
杨小白挠挠头。
他其实听过百鸟朝凤,感觉并没有刘天鸣说的那么强烈。
或许这就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同吧。
杨小白竖起一根大拇指,说道:
“你牛,你比我强。”
刘天鸣不好意思笑道:
“哪里哪里,还是你强一些。”
刘天鸣聊了一会,继续坚持不懈的拿着芦苇管吸水。
杨小白没打扰他,带着瘦猴和铁蛋他们离开了。
只是心里面默默记下了刘天鸣这个人。
或许有朝一日。
他真的能成为大夏王朝最厉害的乐师!
暮色渐渐。
河水又被余晖披上了一层好看的金衣。
风吹动树叶哗啦啦的响着。
该回家吃饭了。
蜿蜒的小道上。
关小雅突然拽住杨小白的衣角。
低着头。
眼眶不知何时红了。
小声啜泣道:
“小白哥哥,我爹让我去学堂念书。”
“可我听说学堂离咱们小仇村好远好远,我不想去,我想和你一起玩。”
杨小白愣了一下,笑道:
“念书好啊,念的书多了,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大文豪。”
关小雅惊奇道:
“女子也能成大文豪吗?”
“当然可以呀!那易安居士(李清照)不就是鼎鼎有名的文豪嘛,她就是一位女子,写的诗词老好了。”
杨小白补充道:
“这是大哥给我说的,他说的准没错。”
关小雅问道:
“那小白哥哥喜欢大文豪吗?”
“当然喜欢!”
“好!那我一定好好念书!以后当咱们大夏王朝最厉害的大文豪!”
关小雅破涕为笑。
但这笑容之下,那一抹伤心是遮掩不住的。
她要去县城的学堂念书,借住在姑妈家里,到时候可能很久很久才能见到小白哥哥一次。
她不知道小白哥哥会不会忘了她。
也不知道。
她会不会忘了小白哥哥。
孩子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道得明呢?
或许是简单的,也或许是复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