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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在井台边反复擦干掌心的水渍，首到皮肤微微发红。竹篱笆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着平稳的步伐回到堂屋。土炕上蒸腾着饭菜的热气，李叔正用粗瓷碗给小罗斟酒，黑子夹着一大块炖肉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后，又迅速移开。
“快坐快坐！”李婶往她碗里添了块油亮的腊肉，“炕沿边风大，别冻着。”心心道谢着侧身坐下，膝盖不自在地抵着炕桌。黑子埋头扒饭的声响格外清晰，他粗粝的动作，和记忆中那个用银筷优雅剔骨的俊哥判若两人。她盯着对方脖颈处新添的晒伤，看汗珠顺着凸起的喉结滑进衣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己的视线。
“心姐？李叔问你话呢！”小罗的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李叔举着酒杯，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关切：“城里姑娘家，咋就愿意往咱这山沟沟跑？”心心攥紧筷子，随意说道“办公室憋得慌，还是山里的日子敞亮。”她的尾音不自觉飘向黑子，却见对方夹着菜的手稳如磐石，仿佛周遭的对话都与他无关。
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心心咬着嘴唇，脱口问道：“李叔，黑子哥是……打小就在村里长大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李婶夹菜的手猛地一抖，菜汤溅在蓝布围裙上。李叔干笑两声，喉结上下滚动：“远房表亲，来帮衬农活的。这不，年底还打算和香秀去城里闯闯……”话音未落，小罗突然举起酒杯：“来，为咱村里添新人干杯！”
席间气氛愈发古怪。黑子始终垂眸吃饭，连碗筷碰撞的声响都透着疏离。心心数着他咀嚼的次数，目光反复描摹那道熟悉的眉骨轮廓——明明是同一张脸，却为何像蒙着层厚重的雾？首到李婶端上最后一碗玉米糊，她才惊觉自己的米饭几乎没动。 她一首似有若无的眼神扫过黑子，但是黑子的眼睛里只有饭菜。
收拾碗筷时，心心主动接过黑子递来的空碗，指尖触到对方的手指，记忆突然翻涌：那个雨夜，俊哥也是这样的手，紧紧将她抱起离开了是非之地。“我帮您。”她脱口而出，却换来李婶慌乱的阻拦：“使不得使不得！哪能让干部干活！”
就要回去了，走出李家门口时，心心突然转身：“对了，新增加的返乡人员，还没登记黑子哥的信息。”她掏出笔记本，钢笔尖悬在空白页上微微颤抖，“手机号方便留一个吗？”李叔和李婶对视一眼，李婶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机忘在老家了，还没顾上办……”
“现在办很方便的。”心心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我认识营业厅的人，明天就能……”
“不用不用！”李婶抢着打断她，手指绞着围裙角，“我们自个儿能成，过两天就给您送过去！”
小罗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离开时，心心回头望去，黑子正站在院门口劈柴，斧刃劈开木头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却让那双本该盛满星辰的眼睛，沉在阴影里不见光亮，只剩下乌黑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