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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靠在树干上，后背抵着粗糙的树皮，掌心还残留着相机外壳的温度。
刚才那阵枪响震得她耳膜发疼，此刻林子里忽然静得可怕，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撞在喉咙里。
她低头看向紧攥着的相机，金属机身还带着刚才贴在胸口的余温——那是她在毒贩举枪的瞬间，本能地把相机护在心脏位置。
手指在快门键上轻轻一按，屏幕裂开的纹路像道闪电，却不妨碍照片加载出来。
画面里的男人逆着光，作训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战术带的轮廓。
他端着枪的手臂稳得像铸在岩石里，阳光穿过树冠在他背上碎成金斑，连肩章上的金星都泛着冷硬的光。
苏晴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刚才被吓白的嘴唇慢慢有了血色。"原来......原来他开枪的样子，比我拍过的任何日出都震撼。"她小声嘀咕，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子。
远处传来脚步声，她猛地把相机塞进怀里，抬头正看见陆云龙大步走过来。
他作训服右肩的血迹己经凝成深褐，战术头盔夹在臂弯，短发被汗水黏在前额，却仍站得笔首，像棵被雷劈过却不肯倒的松树。
"设备怎么样？"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
苏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还在抖，想把相机递过去又缩回来："屏...屏裂了，但照片都在。"她鬼使神差地又打开那张背影照，"你看，这个角度能拍到毒贩的枪套......"
"很好。"陆云龙的拇指在裂开的屏幕上轻轻碰了碰，像是怕碰碎什么，"技术科的人要拷贝，你......"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她发白的指尖上，"先别碰凉水，等会我让人拿暖水袋。"
苏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抖。
不是害怕的抖，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她低头去解背包带，想找件外套，却见陆云龙己经摘下战术腰带，粗糙的牛皮革擦过她手背："系上，隔着凉石头。"
皮带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她手忙脚乱去系，却怎么都打不好结。
陆云龙低笑一声，俯身替她调整，作训服上的草屑蹭到她鼻尖，混着硝烟和松脂的味道："姑娘，你这手比冰坨子还凉。"
"我、我平时不这样......"苏晴急得耳朵通红，"今天本来想拍高山杜鹃的，谁知道导航突然失灵......"她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去摸背包侧袋，"完了！
手机呢？"
摸出手机的瞬间她就蔫了——屏幕上全是"无服务"的提示，地图软件停在三小时前的定位，像块黑色的疤。
更糟的是，她摸到相机备用电池的位置空了，顺着溪声望去，那颗银色电池正顺着山涧往下滚，撞在石头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
"我的电池！"她下意识要追，却被陆云龙一把拽住手腕。
他掌心的老茧硌得她生疼，语气却带着点无奈："这溪水冰得能冻伤人，我让战士帮你捞。"说着冲远处挥了挥手，"小张！
过来搭把手。"
叫小张的战士跑过来时，苏晴正蹲在溪边搓手，看那战士卷着袖子跳进水里。
陆云龙递来瓶温水，瓶身还带着体温："先喝两口。"
"谢谢......顾队？"苏晴抬头看他肩章，金星下的姓名牌被汗水浸得发皱，"陆...陆队？"
"陆云龙。"他笑出虎牙，眼尾的淡疤跟着来，"顾队是我战友，你记混了。"
苏晴的脸腾地红到耳根，低头猛灌温水，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
远处赵志刚喊了声"陆队"，她抬眼正看见那名缉毒队长抱着笔记本走过来，警徽在阳光下闪了闪："局里催口供，你这伤......"
"先送苏姑娘出去。"陆云龙没回头，目光始终锁在她冻得发紫的耳垂上，"卫生院在镇子东头，顺路。"
赵志刚挑眉，低头翻了翻笔记本又抬头："行，我让小张开越野车。"他冲苏晴笑了笑，"姑娘，你这相机可立大功了，回头局里给你发感谢函。"
苏晴慌忙摆手，却见陆云龙己经转身去收拾装备。
他弯腰捡战术头盔时，作训服下摆掀起，露出后腰的枪套——刚才就是这把枪，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开了火。
她盯着那抹黑色，心跳突然快得像敲鼓。
回程的越野车颠得厉害，苏晴坐在副驾驶，膝盖上放着用陆云龙外套裹着的相机。
他坐在后排，和战士们核对行动记录，声音低低的像在说什么暗号。
她偷偷摸出手机，透过车窗拍他的侧影——被阳光镀亮的下颌线，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连皱眉时的纹路都清晰得能数清。
"在拍什么？"陆云龙突然转头，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他却只是笑，指节敲了敲她膝盖上的外套："小心别压到相机，屏己经裂了。"
"我、我在想标题！"苏晴急得脱口而出，说完又恨不得咬掉舌头。
见他挑眉，她硬着头皮往下说，"今天的素材...叫《我在边境误闯了一场真实大片》怎么样？"
陆云龙低头看了眼自己沾血的作训服，又抬头看她发亮的眼睛，突然笑出声："行，到时候记得给我打码。"
越野车转过山弯，镇子的白墙青瓦从林子里冒出来。
苏晴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野杜鹃，手指轻轻抚过相机屏幕上的裂纹。
刚才在林子里，她以为自己迷了路会困死在这儿；现在却觉得，这场迷路像颗被敲开的糖，外面是惊吓的硬壳，里面藏着比野花更甜的东西。
"到了。"陆云龙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越野车停在卫生院门口，他推开车门，风掀起他的作训服下摆，"等会让护士给你检查，手机我让人充好电送过来。"
苏晴抱着相机下车，转身时撞进他怀里。
他身上的硝烟味淡了些，混着青草和肥皂的气息。
她慌忙后退，却见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还是刚才那张皱巴巴的部队座机号："照片洗出来...记得给我看。"
"好。"她攥着纸条，看他转身走向越野车。
山风卷着松针的清香钻进鼻腔，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相机里还有张没拍的——他刚才递温水时，指节上沾着的血渍，和眼底没褪去的担忧。
卫生院的玻璃门在身后吱呀作响，苏晴摸出相机，屏幕上的背影照片泛着雪花。
她对着阳光看了又看，把纸条小心夹进相机包夹层。
等回到营地，她要把所有照片导出来，挑最清楚的那张......
"苏小姐？"护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请跟我来。"
苏晴应了声，转身时又回头望了眼越野车消失的方向。
相机包贴在胸口，里面装着今天最珍贵的素材——不只是那场枪战的证据，还有某个穿作训服的男人，在她镜头里，在她心跳里，烙下的第一道印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