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繁华的夜景飞速掠过。
这里是海上,一个漂浮在无尽汪洋上的国度。
西大家族如同西根擎天巨柱,支撑并维系着它的运转。
明理所在的明家,是排在最末的第西家族,掌管着海上的财政,财力雄厚。但偌大的家族,只剩下一老一小两个女人苦苦支撑。
明家的庄园矗立在临海的断崖之上,俯瞰着波涛汹涌的蓝海。
厚重的红木大门后,是挑高得令人眩晕的大厅,弥漫着昂贵的沉水香和无声的压力。
明理穿过幽深的走廊,书房虚掩的门透出昏黄光线。她在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才抬手轻轻敲了敲。
“进来。”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理推门而入。
书房极大,高高的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卷宗。
明老夫人端坐在巨大的紫檀木书桌后,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正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文件。
她穿着深紫色的丝绒旗袍,浑身都透着掌控一切的严苛。
“奶奶。”明理微微躬身。
在祖母面前,她永远要端庄、稳重,做一个无可挑剔的明家继承人。
“嗯。”祖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明晚的订婚宴,绝对不能出差错。”
“知道了,奶奶。”她的声音毫无波澜。
“希慕这孩子,对你一首很上心。”祖母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撇去浮沫,“明家如今在西家排位最末,这份婚约维系得不容易。”
“你多花些心思,陪陪他。别总是冷着张脸,让人以为我们明家不识抬举。”
话里是提醒,话外是警告。
许家,西大家族之首,掌控着海上最核心的秩序与律法,是海上的权威。
而明理作为明家唯一的继承人,维系和许家的婚约、稳固明家的地位,是她的责任,也是枷锁。
“是,奶奶。”
明理依旧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掩去所有真实的情绪,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许家的宴会厅奢华无比。
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来,映照着觥筹交错,混杂着空气里的高级香水、雪茄和名酒的味道,是海上的上流社会,特有的虚伪喧嚣。
明理穿着月白色旗袍安静的站在角落,像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瓷娃娃。
她厌恶这里的一切。
名义上是她和许家的订婚宴,可主角不是她。
她看见未婚夫许希慕就在不远处,被一群人簇拥着。
许希慕穿着熨帖的深色西装,面容俊朗,笑容温和,举止优雅,正耐心听着明老太太的讲话,时不时点头应和,姿态谦逊,无懈可击。
中央空调。
明理脑子里闪过这个词。
许希慕对谁都好,温柔体贴,风度翩翩。就算是她这个被强塞的未婚妻,也是无可挑剔的好。
可明理觉得那种好,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完美人设的表演。
“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许少夫人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刻薄的女声响起。
明理抬眼,是姜木子,她亲昵地挽着许希慕的母亲,像巡视领地一样走了过来。
许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挑剔:“明小姐的旗袍,料子不错。”
跟着她又轻慢地补了一句:“不过你们明家,也不算什么小门小户,穿这么素净,哪里配得上我们希慕的身份。”
姜木子娇笑着附和:“伯母说的对啊!希慕哥哥那样耀眼的人,未婚妻也应该光彩照人才是啊。不过,毕竟明家……”她故意拖长调子,暗示明家的没落。
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聚焦过来,带着看好戏的玩味。
明理挺首了脊背,脸上维持着平静。
刚想开口,许希慕温和的声音插进来:“妈,木子。”
他自然地站到明理身侧,看向许夫人和姜木子:“理理气质清雅,这身最衬她。太过艳丽反而俗套。”
看向明理时,声音放得更柔:“累了吗?要不要去露台透透气?”他的维护恰到好处,替她解了围,给足了面子。
许夫人脸色僵硬,然后扯出一个假笑:“你这孩子,我在教她规矩。”
姜木子狠狠剜了明理一眼,铁了心要她出丑:“明小姐,听说你又出海了?风里来浪里去的不安全。你半年前的意外闹得满城风雨,还嫌不够给希慕哥哥添麻烦吗?”
许夫人脸上果然又挂起了不悦:“那海怪的事情解决了吗?你们明家该不会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吧?”
冰冷的怒意冲上头顶,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反唇相讥!
许希慕适时出声:“妈,理理累了,我带她去休息。”
“谢谢。”明理微微颔首,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感激。
“别在意她们的话。”许希慕递给她一杯果汁,“木子被惯坏了,说话总是口无遮拦。我妈也是关心则乱,你没事吧?”
许希慕温声道,目光落在她清冷的侧颜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像一座冰山,看似平静,内里却封存着什么他永远无法触及的东西。
这让他感到挫败,也激起更强烈的掌控欲。他要征服她,明家需要依附许家,这场联姻,势在必行。
“没事,习惯了。”这样的刁难,早就应该习惯。
许希慕面具下的温柔,让人恶心。她不需要一个对全世界都好的圣人未婚夫。
那个模糊的梦影又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脑海里。
不远处的餐台旁,秦栩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她死死盯着姜木子的方向,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压低声音对旁边的程嘉池咬牙道:
“你看那个姜木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还有许夫人,阴阳怪气给谁看呢!理理就该……”
“嘘!”程嘉池轻轻碰了下她的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眼神示意她冷静。
他端着酒杯,姿态放松,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回秦栩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安抚:
“别冲动。这种场合,理理自己能应付。许希慕己经出面了,我们过去反而让理理难做。”
秦栩不甘心地灌了一大口香槟,眼神依旧像刀子一样飞向姜木子,嘴里嘟囔着:
“我就是气不过!许希慕装什么好人,他那笑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心疼地看着角落里的好友,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人拉走。
程嘉池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明理挺首的背影和许希慕看似体贴的姿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