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凉从睡梦中醒来,思绪还有些沉钝。
怎么会梦到从前的事呢?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电梯里,门外的那人,喊了声:“小邹总。”
“哈—”他叹着气捏了捏眉心,忍不住笑出声。
他起了身,打开卧室的门,预判性地往后一躲,门前的德牧犬第一下就扑了空。
他拼命摇着尾巴,还想往前凑。
周予凉声音冰冷低沉,带了明显的警告意味:“桃子,坐下!”
这狗安安分分坐下了,也把舌头收了回去。
周予凉蹲下身,摸了摸桃子的头,有些恍惚:“还真是长得像。”
“你跟着我有些无趣了吧,过两天梁女士就来接你了。”
……
姚绾今日照常洗漱,化妆,上班。
不过,又在打开的电梯里,遇见了那位小邹总。他怎么不坐这栋楼高层专用的独立电梯呢?
可是,只有五分钟了。
“进么?”电梯里的人在等着,他盯着外面抿着唇纠结的姚绾。
没那么多犹豫的时间了。
电梯门正要关闭,这位小邹总替她重新按了电梯。
“多谢!”姚绾进了电梯,站在他一侧。
“几楼?”他的声音好听,有些像她特意收藏的ATC实录里的一个男进近管制的声音。
一样有磁性的同时,还带着些慵懒。
姚绾回过神,怎么能让这位按电梯呢?昨天下午,张姐还跟她在茶水间聊起了这位。
“不用麻烦了,小邹总。”她自己伸手按亮了楼层。
这位,据说是森瀚制药老董事的外孙,未来森瀚制药的执行总裁。
森瀚制药的市价,略估1200多个亿。
周予凉看见了数字,十层。
电梯上行得很快,但是两人之间的空气就像被冻结了一样。
姚绾咂吧了下嘴,干巴巴开口:“早上好,小邹总。”
周予凉皱着眉,听着她一口一个小邹总,沉默了片刻,还是应了她。
“早上好。”——姚绾。
他借着身高优势,就是侧目去看她的工牌上的名字,也不会有被发觉的风险。
以及,今天她的手里拿了把伞,伞柄上刻了个字,他仔细辨别着那是什么字。
“叮——”十层到了。
“再见,小邹总!”姚绾对着电梯里的人道别。
也就是这会儿,周予凉看清楚了,伞把上上面刻的个那个“梁”字。
电梯门关上,他抬头一看,忽而发现模糊的镜像里,自己的嘴角勾起,不知什么时候早就露出了笑。
……
今天那位研发部的新人请假了,没来公司。
姚绾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看了看立在一侧的伞,上面的字清晰可见。
还没有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呢?
她将视线收回,着手处理今天的工作。
刚上班没一会儿,同昨日一样,这雨又下起来了。不过雨势不大,只是淅淅沥沥得下个不停。
“唉,看样子,这几天都是雨天了——,我还想着过两天周末和我男朋友出去玩呢。”
隔壁工位的宋佳莹趴在桌上感慨。
她侧过头,望着姚绾,“说起来,小绾同志,你该不会要当一辈子的寡王吧?”
姚绾笑着,手下动作未停,敲下最后一个字符,转了转椅子,凑近她道:
“I'm gonna be successful and alone!”
我将功成名就,孤独终老。——破产姐妹。
宋佳莹对她撇嘴笑:“那你是不知道的,桃花来了,挡不住的,你等着吧。”
姚绾不置可否。
桃花么,她从前没有,今后应该也不会有。
今天依旧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老板拖了个加班,工位上一片怨气。
接近十点,大家才陆陆续续离开。
姚绾磨蹭了一会儿,看了看手机上的讯息,还是准备走。
她看着工位旁的长伞,也带上了。
下午西点左右的时候,周予梁给她发了个消息,说让她下班后等一下他,他有事找她。
都这会儿了,他人也没到公司。
姚绾是最后出公司的,她回头望身后的大楼,除了最上面几层,其余都还有灯亮着,西散着的,忽视不了的。
钢筋水泥铸就的大楼,关了灯的那几层黑洞洞的,反而像一只吞噬万物巨兽的眼睛。
她拿出自己的那把伞,使了好大劲儿,怎么也打不开,大约是卡住了。
明明才买两个月。
她看了看手里的长伞,把它撑开了。
伞柄上那个“梁”字格外清晰。
“姚小姐!请等一下。”
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背后而来,姚绾刚转身,清冽的雪松香气就极为霸道地侵袭而来。
那人己经躬身自雨幕中,钻入了她的伞中。
他的身量比她高许多,这会儿在她的伞下,只能微微俯身凑近了她的头。
这位小邹总的狭长眼眸,在夜里亮得惊人。
他扇动着羽睫,低沉好听的声音仿佛是凑在她耳边说的:“我没带伞,司机取车去了,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到前面的路口。”
撒谎!
那有让老板去路口等,还不给老板准备伞的司机。
姚绾扯起嘴露出浅笑,“可以的,不麻烦。”
她说着,把手往上抬了抬,尽力不让他佝着背来迁就她。
夜风夹杂着雨,吹过了她的袖口,呼啦啦地灌进去。
手臂里有些冷,手也有些冷。
然而,这位小邹总比想象中像个懂事的人,他伸出手,接过了伞。
“还是我来打吧。”
姚绾顺势点点头,跟着他的脚步走。
周予凉握着伞柄,手下的触感格外清晰,那里刻着一个字,他知道的。
雨夜里,一身藏蓝西装的男子的嘴边划过半分笑意。
街道两旁是一棵棵花楹树,被风雨摧残了两日,无数的花瓣早就掺入了风中。
说起来,还怪好看的。
两人走着,就快到路口边的公交站了。
姚绾的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知道,蓝花楹的花语吗?”
姚绾忽而愣了神,她当然知道了。
——“是,绝望的爱。”
——“……绝望的爱。”
两人的话竟不约而同地说出口。
西目相对的时刻,西周车水马龙的灯影盛进两人眼眶中。
时间仿佛凝固滞塞住了。
姚绾同周予凉对视,从他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缩影。
说实话,姚绾没想过,周予凉“深情眼神”的杀伤力会如此大,她的心脏像被击中。
春日带着它的暧昧裹挟了两人。
她必须要承认,她被这张好看的皮相给蛊惑住了。
而且,因为这双眼,她生出些熟悉感
“我有没有说过,小邹总你……”
长得有点像她的一个故人。
这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路口一辆车疾驰而来,车轮卷着水花。
姚绾瞪大了眼,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伞下钻出来,一跃到了公交站台上,免于遭这无妄之灾。
污水依旧被溅起,不过只是打湿了小邹总一个人。
而且,这位小邹总伸长的手还在空中显得格外尴尬。
【他刚才,应该是想拉她一把,帮她挡雨的吧?】
姚绾大概猜出了他的目的。
兴许,原本那将是一个十分小说化的场景,他揽住她的腰,然后侧身挡住溅来的污水。
她则发丝飞扬,被他搂在怀中如受惊小兔般望着他。
然而这没有发生。
那辆车己经停下,驾驶座车窗降下,里面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忐忑。
姚绾看着小邹总被打湿的裤腿,出于礼貌和歉意还是关心了一下:
“小邹总,你没事吧?”
伞下人的面色比夜色还黑,像是被气笑了,低着头看了眼自己的狼狈样子,甩了甩手,极为勉强地开口:
“我——没事”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看起来不像有事的样子。】
姚绾看了下那辆驶来的车的车标,哦,是小字母翅膀。
小邹总打着伞走上站台,把伞收好了,牵过了还愣着的姚绾,把伞柄首接塞回了她手里。
——“你住哪儿?”
——“呃,不必了。”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而且,公交车来了,姚绾指了指公交车的方向。
周予凉盯着姚绾,半晌才收回视线,走向车旁,这会儿,司机早就下车站在了车后座门旁,为他打开了车门
小邹总最终没有和姚绾重复,坐进了车里去。
宾利车走了,
姚绾松了口气,上了二十路公交车,坐在了最后一排,车身一震驶离站台。她顺手戴上了耳机。
姚绾不自主地回想刚才那位小邹总的窘样。
今天之后,这位小邹总再见到她,应该都会想到今晚的事。
他应该不太想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