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手腕,是那么的白皙、光滑,美如柔荑。
却戴着一串不相宜的,充满野性和凶光的狼牙手串。虽然缀满了玉石玛瑙,但终究掩盖不了其锋芒。
同样是久居边关之人,龙骁怎会不认得那狼牙齿。沙漠里的狼王异常凶狠和狡猾,能猎杀其者必是勇猛善战之人。而能让堂堂相府千金小姐,日日佩戴不离手,那一定是她心上人所赠。
“这是他送你的?”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瞪着眼质问,力量之大似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被打磨钝了的牙尖,深陷进的肌肤里,虽未刺破皮肉却很疼。
这突如其来的怒火,让云盈震惊的一时忘了疼痛,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是我的夫君,夫赠妻之礼,岂能不戴?”
龙骁的目光冷厉如刀,她的眼神亦坚如铁,最后受伤的还是他这个妄图掠夺别人之“物”的可怜人。
他用力地要将那手串捏碎,就想捏碎她眼里的那份笃定。云盈痛呼出声,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他刚刚的每字每句。
“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他愤怒的更深层,或许是嫉妒,亦或是胜负欲。
云盈大胆的猜测着。
闻言,龙骁眼里的怒火更甚。他在她心里,难道真的不曾有过一点念想。
他们见过的,还救过她的命,难道她忘了?只记得她的情郎!
龙骁猛地甩开她的手腕,指尖擦过她泛红的皮肤,如同触碰脏污般嫌恶地弹了弹手指。冷笑从喉间溢出时,眼底淬着寒冰:“什么都答应?”尾音被碾成刺,“这话,你昨夜抱着王兄时,倒是说得更真切。”
说罢,龙骁欺身上前,捏住她下巴:“堂堂相府千金小姐,怕早在昨夜王兄的床榻上,把自小读的圣贤书,教的礼义廉耻全都……”
“啪!”
一声脆响,响彻营帐。
龙骁还没反应过来,寒光一闪,肩膀一阵剧痛,只见那支金簪深深扎了下来。
“吾夏人可杀不可辱,我云府之人,皆是忠君忠主之人。我云盈虽卑微,可为君为亲为忠仆死,但绝不会贪生怕死,任由仇人凌辱。”
云盈双手紧紧握着簪子不放,边诉边笑,笑着笑着又哭了:“我己经没了父亲母亲,只想带着煜儿去北漠。如今煜儿也没了……你这个恶魔!不仅杀了沐风,还想杀逸哥哥。我所有的亲人都被你杀了,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几天的时间里水米未进,又许是太过激动,云盈的声音渐渐嘶哑,泪水混着脸上未干的汗水滑落,滴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握着金簪的双手不住颤抖,尖锐的簪头在龙骁肩头淌出蜿蜒的血痕,却似再无力气刺得更深。
龙骁被她眼中燃烧的恨意震住,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突然泛起病态的潮红。随后身子晃了晃,金簪“当啷”坠地,娇躯踉跄着向后倒去,却在触及地面之前,被龙骁迅速地接住。
“云盈!”
龙骁脱口而出的惊呼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怀中的女子浑身滚烫,额头抵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双手还拽着他的衣襟,嘴里喃喃呓语:“我要……杀了…你!”
“来人!传军医。”
龙骁置若罔闻,忙命人传军医,一边将她抱回床,指尖无意抚过她手腕上被狼牙硌出的青紫痕迹,又想起方才她咒骂自己的话,心乱如麻。明明是自己被刺的鲜血横流,还挨了生平第一个耳光,他却恨不了这女儿一点。
他只恨那年上元节,自己只是多看了她几眼,却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帐外脚步匆匆,墨渊带着一名白衣男子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拎着药箱的药童。看到龙骁染血的肩膀时,三人皆是一惊。白衣男子快步上前,刚要替他包扎伤口,却被龙骁抬手止住,让他先替云盈诊治。
云盈躲闪不肯就医,铁了心一心求死。龙骁无奈,只得恶人做到底,凑到她耳边,低语:“忘了告诉你,本王的人刚刚在江边找到了一个六个月左右的婴儿。”
云盈顿时瞪大眼睛,眸光似火,伸手拽住他的衣襟,怒道:“你把煜儿怎样了?你若敢伤害他………”
龙骁打断了她的话,“放心,本王不会为难一个孩子。但,你若死了,就没人在乎他的生死。”
云盈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没在反抗,主动伸了手。药童打开药箱,取了脉枕垫上,看到白玉瓷一样的手,忍不住夸赞:“姐姐的手好漂亮,就像庙里观音娘娘的手,又白又细。”
药童十三西岁的样子,头顶扎着两个鬏髻,身着青衣,眉清目秀,很是乖巧机灵,肩上还挂着个牛皮药包,鼓鼓囊囊的想必装满了医疗用具和药草。
孩子说得真诚,云盈不忍责备,粉腮却漫上胭脂色,更衬得娇颜如花。
白衣男子尴尬的拍了下药童的脑袋,用眼神将人喝退。药童摸着脑袋不解,却也不敢违抗师命,怏怏退下。白衣男子有些歉意地朝云盈轻施一礼,方才上前替她把脉,目光也不觉观赏起了那只玉手,确实温软如玉。他虽不知这女子与龙骁是何关系,但能让他“鹤神医”千里迢迢连夜赶来诊治的,想必对龙骁来说分量不轻。
“呃,这位……姑娘,并无大碍。”江云鹤想了一下措辞,继续道:“只是近日惊吓过度,心力不济才会如此。待会在下替姑娘开些安神滋补的方子,再休养几日即可。”
“多谢先生。”
女子娇软的嗓音,让江云鹤不由得抬头看向她的脸,果然是绝代佳人!
“江云鹤,本王的鹰王己饿了好几日,待会就用你的眼珠喂它。”龙骁坐在一旁,冷冷道。
江云鹤的神色顿时僵在脸上,只觉后背凉飕飕的,赶紧收回目光,快步跑去替龙骁取簪治伤,一边委屈的谄媚道:“别啊王爷!在下千里迢迢赶来替王爷分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王爷英明神武,怎会做这等血腥、残暴的事”。
墨渊和药童在旁捂嘴偷笑,这江云鹤在王爷面前向来如此,哪里还有半点世人皆知的"悬壶圣手"模样?更像是主子的狗腿子。
龙骁瞥了江云鹤一眼,目光又落回云盈身上,见她侧卧在床内侧,头埋在锦被里,看不到神色。
待伤口包扎好,墨渊带着江云鹤和药童离开,龙骁又命人送来衣物和吃食。
见云盈还躲在被子里,他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肩,可指尖悬在半空许久,最终还是垂落下来。
“你……”龙骁刚开口,云盈突然翻身坐起,通红的眼眶里满是警惕,“煜儿在哪里?你若敢骗我,我……”
“本王既说过不伤害他,自然不会食言。”龙骁别开脸,不愿首视她眼中的恨意,“等你身体好些,便带你去见他。”
“你最好不要食言。”
云盈嘴上不饶人,泪水却再次夺眶而出。这一次,不是愤怒与绝望,而是如释重负的啜泣。
煜儿还活着!
可怜的煜儿,她一定要保护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