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24日,平安夜。
窗外是陆家嘴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都市的奢靡夜景。工作室内的灯光明亮而柔和,林晚棠独自一人坐在巨大的绘图板前,手里的压感笔在屏幕上流畅地勾勒着线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她身上清冽的雪松味香水,这是她多年未变的习惯。
桌面上,一张A3大小的建筑渲染图己初具雏形,那是一座融合了现代极简与东方禅意的私人美术馆设计。这是她离婚后接手的第一个独立大项目,客户要求极高,她几乎把所有心力都倾注其上。
“叮咚——”
突兀的门铃声打破了工作室的宁静。
晚棠微微蹙眉,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她的工作室选址相对私密,除了几个合作方和闺蜜,鲜少有人知道。她放下笔,起身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清来人时,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是霍沉砚。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高大的身躯微微倚着门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定制西装外套敞开着,领带也松松垮垮地挂在颈间,英俊的面容带着几分酒后的酡红和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他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的顾氏集团总裁形象判若两人。
晚棠没有立刻开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似乎有些不耐,又按了一次门铃,力道比之前重了些。
最终,晚棠还是拉开了门,但只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她自己则堵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霍先生,有事?”
霍沉砚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时,似乎亮了一下,又迅速被某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他晃了晃手里一个用丝绒布包裹着的东西,低沉的嗓音带着浓重的酒气,却又透着一丝异样的兴奋,像是急于分享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晚棠,你看,我修好了。”
他笨拙地扯开丝绒布,露出来的是一个银色的金属音乐盒。
晚棠的目光触及那个音乐盒的瞬间,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
是那个音乐盒。
三年前,她母亲病危,躺在ICU里生死未卜。她连续几天几夜守在医院,不眠不休,濒临崩溃。霍沉砚那时正忙着一个海外并购案,连打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好不容易联系上,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会尽快处理完事情。
后来,他终于出现在医院,手里就拿着这个崭新的音乐盒,说是路过礼品店顺手买的,想让她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她当时情绪激动,质问他为什么母亲病危他却还有心情逛礼品店,争执中,音乐盒掉在地上,摔出了一道明显的划痕,也摔坏了机芯。
那道划痕,像一道刻在她心上的伤疤,狰狞而清晰。
她以为他早就把这个代表着他们又一次剧烈争吵和她无尽失望的物件给扔了。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并且……修好了?
霍沉砚似乎没有察觉到她骤然冰冷的表情,径自举着音乐盒,像是献宝一样递到她面前,指尖着盒盖上那道依旧清晰可见的划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你看,这里的划痕太深了,没办法完全弄掉,但我找了最好的师傅,把机芯修好了,能响了。”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她的惊喜和赞扬。
晚棠垂眸,视线落在那个银光闪闪的音乐盒上,曾经熟悉的花纹,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冬的湖水,不起丝毫波澜:“霍先生费心了。”
她的平静,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霍沉砚的热情上。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又有些困惑:“晚棠,你怎么……不高兴吗?这可是我们……你以前很喜欢听音乐盒的。”
“以前?”晚棠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是啊,以前。以前她喜欢他亲手为她雕刻的《月光》,喜欢他承诺的每一个纪念日都会有的新曲。可这个音乐盒,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带给她的就只有失望和伤痛。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雪松的清冷也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她抬起眼,首视着霍沉砚的眼睛,那双曾经让她沉溺的眼眸,此刻却只让她感到陌生和疲惫。
“霍先生,”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坚定,“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如果你没有其他事,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