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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异常冰冷，沉甸甸地压在破碎的维修间里。门外怪物的狂暴嘶吼，衬得门洞内这短暂的死寂更加令人窒息。
陆沉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冰又沾了血的匕首，死死地钉在我身后——钉在那条覆盖着冰冷暗青鳞片、尾尖还滴落着粘稠暗绿液体的异变尾巴上。那眼神里，最初的震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扩散，便被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洞穿真相的了然？还是面对未知力量的冰冷审视？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剥光的恐惧，瞬间冲垮了刚才那短暂的、被冰冷力量支配的暴戾！脸颊像是被烈焰灼烧，耳朵滚烫麻木！那条异变的尾巴，仿佛成了身体上一个无比耻辱、无比邪恶的器官，暴露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带来比被怪物撕碎更甚的痛楚！
“呜……” 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极致的绝望。我猛地想将那条尾巴藏起来，蜷缩进冰冷的管道深处，可身体却因力量的瞬间抽离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彻底脱力，软软地瘫靠在管壁上，只有那条覆盖着鳞片的尾巴，因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残留的力量余韵而无法控制地、细微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
“吼！”
短暂的混乱被打破！一只体型相对较小、动作却异常迅捷的怪物，猛地从那断爪造成的空隙中钻了进来！它西肢着地，没有嘴唇的森白利齿滴着黑色涎液，浑浊的眼珠带着纯粹的嗜血，如同离弦之箭，首扑向因剧痛和失血而动作迟缓的陆沉！目标正是他鲜血淋漓的咽喉！
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陆沉重伤的身体根本来不及调转枪口！
致命的腥风扑面而来！陆沉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不——！！！”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撕心裂肺的牵绊，再次贯穿了我濒临崩溃的意识！身体深处那股刚刚沉寂下去的冰冷力量，如同被强行唤醒的凶兽，再次咆哮着被唤醒！手臂上那片暗青纹路瞬间灼烫得如同烙铁！
那条覆盖着鳞片的尾巴，仿佛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武器，唯一能触及他的肢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带着一种绝望的、不顾一切的疯狂，再次撕裂空气！
“嗖——！”
暗青色的鳞尾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后发先至！不再是抽击，而是如同最灵活的绳索，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缠绕上那只腐犬怪物扑咬而出的脖颈！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响起！
冰冷坚硬的鳞片深深勒入皮肉！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那腐犬怪物的扑咬动作猛地僵在半空！腐烂的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
“嗬……嗬……” 它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嘶鸣，西肢徒劳地抓挠着空气。
陆沉的枪口，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调转过来。
“砰！”
子弹近距离贯入腐犬怪物因大张的口腔，带起一蓬黑绿色的浆液。
腐犬的尸体软软垂落，被冰冷的鳞尾甩开，重重砸在墙角。
陆沉剧烈地喘息着，枪口垂下，支撑着几乎要跪倒的身体。鲜血顺着撕裂的手臂和崩裂的肩膀汩汩涌出，在他脚下汇成一小片刺目的血洼。他的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额头上全是冷汗。但他的目光，却如同焊死了一般，依旧死死地钉在……那条缓缓从他身前收回的、覆盖着暗青鳞片的尾巴上。
那目光，冰冷依旧，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确认。
他没有看我。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只锁定了那条异变的尾巴。
“……够了。”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的声音，艰难地从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间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尾巴……” 他的视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从那条覆盖鳞片的恐怖武器，移到了我因恐惧和虚脱而惨白如纸、泪水涟涟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冰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暗流，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命令的疲惫。
“……收回去。”
收回去。
三个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
羞耻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绝望让我浑身剧颤！脸颊滚烫得快要燃烧！我拼命集中精神，试图控制那条仿佛拥有了自己意志的、冰冷而危险的尾巴。身体内部那股被强行压榨出的力量迅速消散，带来一阵深不见底的虚脱和刺骨的寒冷。
“滋……”
覆盖在尾巴根部的暗青色鳞片，缓缓收缩、退去。冰冷的金属光泽黯淡消失，重新露出底下柔软的白色毛发和皮肤。只是那皮肤上，留下了一圈极其浅淡的、如同水痕般的暗青色纹路，与手臂上的烙印遥相呼应。
尾巴恢复了柔软，无力地垂落在地面上，尾尖细微地抽搐着，沾着些许暗绿的粘液和灰尘，显得狼狈又脆弱。
陆沉的目光，随着鳞片的消退，缓缓扫过尾巴根部残留的浅淡纹路，最终落回我手臂上那片相似的烙印。
他不再看那条尾巴，也不再看我。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他艰难地喘息着，用那只鲜血淋漓的左手，死死捂住肩膀上再次崩裂的伤口。另一只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再次抬起了那支沉重的格洛克，冰冷的枪口，依旧死死指向那扇摇摇欲坠、怪物嘶吼不断的死亡之门。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他的指尖、他冰冷的枪身，不断滴落。
滴答。滴答。
在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里，敲打着绝望的节拍。
他像一尊浴血的、沉默的守护神像，背对着我，用残破的身躯和冰冷的枪口，在破碎的门洞前，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血肉堤坝。
而我蜷缩在冰冷的管道缝隙里，手臂和尾巴根部残留的暗青纹路隐隐作痛，身体因虚脱和寒冷而剧烈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
怪物在门外咆哮，死亡近在咫尺。
而门内，只有沉默的血，冰冷的枪，和一条刚刚褪去鳞甲、狼狈垂落的……
白色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