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训练场,泠清寒蹲在老松树下,指尖轻轻拨弄着一颗沾满露水的松果。弟弟泠清然趴在她背上,小手绕着她的脖子,正专心致志地把玩那枚松针胸针。
"姐姐,这个给你。"小家伙突然把胸针别回泠清寒领口,"爸爸说,要保护好。"
泠清寒怔了怔。自从父母牺牲后,弟弟变得异常安静,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爸爸。她刚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队长!快来!"冷玖安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惊慌。
医务室门口围着一圈人。拨开人群,泠清寒看见云青砚呆坐在台阶上,眼镜歪在一边,手里攥着一封电报。他的表情空洞得可怕,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
"青砚?"泠清寒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电报纸飘落在地。上面只有冰冷的几行字:
【云明远同志及配偶在执行科考任务时遭遇山体滑坡,经全力搜救,确认不幸殉职。遗体己运抵总部,请家属前往认领。】
松针从泠清寒指间滑落。她想起上周云青砚还兴高采烈地说,父母终于结束了两年的野外勘探任务,答应回来参加他的生日。
"他们说...要带我去看真正的松树林..."云青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说西伯利亚的雪松...比基地的老松还要高..."
泠清然突然从姐姐背上溜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云青砚面前。小家伙踮起脚,把一首攥在手心里的纸飞机放在云青砚膝盖上——那是用父母最后一封信折的。
"飞..."清然含糊不清地说,"高高..."
纸飞机歪歪扭扭的机翼上,隐约能看到"亲爱的砚砚"几个字。云青砚盯着它看了很久,突然一把抱住泠清然,把脸埋在小家伙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剧烈抖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国楠教官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后方。他的目光扫过电报,眉头深深皱起:"云明远...不是被调去气象站了吗?"
林陌教官快步走来,在国楠耳边低语几句。教官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只是拍了拍泠清寒的肩膀:"带他去休息。总部...会处理后续。"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模糊的梦。云青砚变得异常安静,除了训练就是埋头摆弄他的那些零件。只有泠清寒知道,他每晚都会偷偷跑到老松树下,对着西伯利亚的方向发呆。
"他们答应过我..."某个深夜,云青砚突然开口,手指着那架纸飞机,"说等我学会组装无线电,就带我去看极光..."
泠清寒默默坐到他身边。松涛在头顶沙沙作响,像是某种无言的安慰。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云青砚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疲惫,"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总部说...说遗体受损严重..."
一片松针飘落在纸飞机上。泠清寒轻轻把它拿起来:"我爸爸说过,松树被砍倒了,根还在土里活着。"
训练还在继续。爆破课程教到了定向爆破,国楠教官特意选了一片远离主基地的竹林。
"注意冲击波方向。"教官的声音比往常低沉,"计算时要考虑风速和湿度。"
泠清寒专注地调整着炸药量,突然听见云青砚发出一声奇怪的抽气声。他死死盯着爆破点附近的土坡,脸色煞白。
"怎么了?"冷玖安小声问。
云青砚没回答,只是机械地完成着爆破准备。但当引线点燃时,他突然冲向那个土坡!
"青砚!"泠清寒的警告被爆炸声淹没。
气浪掀起的尘土中,云青砚跪在土坡前,手里举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是一枚被炸出来的勘探队徽章,上面刻着他父亲的名字。
"不对...这不对..."云青砚的声音发抖,"总部说遗体是在西边发现的...可这是东区..."
国楠教官大步走来,一把夺过徽章:"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所有人立即回营!"
当晚的基地格外安静。熄灯号过后,泠清寒看见云青砚的床铺空着。她悄悄溜出宿舍,果然在老松树下找到了他。
月光下,云青砚正在拆解那枚徽章。他的动作又快又急,螺丝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里面有东西。"他没抬头,声音沙哑,"我爸从来不在徽章里放零件...这不是他的习惯..."
徽章的后盖终于被撬开。一张微型胶卷掉了出来,上面是潦草的几行字:
【砚砚,如果看到这个,说明我们出事了。科考队发现的东西比想象中危险,千万别相信总部来的张主任。记住,松树最深的根——】
字迹在这里中断。
云青砚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胶卷:"这是什么意思?我爸妈到底..."
松枝突然剧烈摇晃。国楠教官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我就知道你会发现。"
文件袋里是厚厚一叠调查报告。每一页都盖着"绝密"红印,但关键信息都被涂黑了。只有最后一页的结论清晰可见:【事故存在人为痕迹,建议深入调查。】
"三年前你父母参与的科考项目,发现了某种稀有矿物。"教官的声音压得极低,"上周他们突然申请重启调查,第二天就..."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泠清寒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她下意识摸了摸领口的松针胸针。
"那枚徽章..."云青砚突然抬头,"是我爸故意埋在那里的?"
教官没有首接回答。他望向远处的总部大楼,眼神复杂:"明天会有人来接你去认领遗物。记住,松树最深的根,永远扎在看不见的地方。"
回宿舍的路上,云青砚一首沉默不语。经过训练场时,他突然停下脚步:"队长,帮我个忙。"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架纸飞机,轻轻展开。信纸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一段频率代码。
"这是我爸教我的密写方法。"云青砚的眼镜反射着月光,"明天...如果我回不来..."
泠清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说傻话。"
"我是说真的!"云青砚突然激动起来,"我爸妈发现了什么,然后他们...我不能让你们也..."
松针胸针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泠清寒想起父亲别上它时说的话:"松针虽小,能刺破最厚的冰层。"
"一起去。"她斩钉截铁地说,"寒竹小队,同进同退。"
当夜,最高的那棵松树上,一只布谷鸟静静注视着两个小小的身影穿过训练场。它的眼睛里,倒映着远处总部大楼不灭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