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城的“天空”永远是那片令人窒息的、泛着病态铁锈红的辐射云层穹顶。
此刻,黄昏的微光(来自巨大的人造穹顶边缘投射光源)正艰难地穿透厚重的尘埃,将下方这座巨大、疲惫、伤痕累累的城市染上一种濒死的橘红色。
虚假的“阳光”无法带来温暖,只将扭曲的金属残骸、拥挤的贫民窟棚户、以及秩序部冰冷高塔的影子,拉扯得更加狰狞漫长。
熔炉城高处,废弃的通风塔平台。
寒风裹挟着刺鼻的晶尘和劣质燃料燃烧的臭味,呼啸着穿过扭曲的金属骨架。
林岩背靠着锈蚀的管道,断臂用沾满油污的布条更紧地固定在胸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闷痛和铁锈味。
他那只完好的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把巨大的合金隔热钳。
钳口间,“余烬之心”幽蓝的脉动光芒,在昏暗中勾勒出他苍白、瘦削、布满疲惫刻痕的脸庞,也映亮了他眼中那簇冰冷燃烧的灰烬火焰。
雷烬站在他身旁,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抵御着呼啸的寒风。
他脸上的刀疤在幽蓝与橘红混合的光线下,像一道凝固的岩浆。他沉默地望着下方。
视线所及,是城市在绝望边缘挣扎的缩影。
秩序部的装甲巡逻车如同钢铁工蚁,在主要通道上缓慢爬行,冰冷的探照灯柱不时扫过蜷缩在废墟阴影里的人影。
边缘区域,Zeta-7农业区引发的难民潮余波未平,大量失地流民如同浑浊的污水,涌入本己拥挤不堪的核心区边缘地带,在废弃的厂区、坍塌的管道夹缝中搭建起更加简陋、摇摇欲坠的窝棚。
冲突的痕迹随处可见——烧焦的墙壁、被砸毁的秩序部监控探头、还有几处尚未清理的、暗红色的污渍。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恐惧、以及一种被压抑到极限的、即将爆发的戾气。
虚假的黄昏之光,无法掩盖城市正在缓慢腐烂的真相。
“看那片灰败…”雷烬的声音低沉沙哑,指向远处城市边缘一片颜色明显黯淡、毫无生气的区域,那里是显化的“枯萎摇篮”。
几座巨大的、曾经提供基础作物的水培塔彻底黯淡无光,如同枯萎的巨树骨骸。
“它在‘喝’…苏蝉说的没错…”他转过头,刀疤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岩钳口间那块脉动的不祥晶体,“…塔在啜饮,喝干我们的血,我们的地,我们的命!喝干一切!”
林岩的目光从枯萎的摇篮收回,落在“余烬之心”上。
晶体内部,幽蓝的能量如同被囚禁的风暴,在深邃的裂痕和尖锐的棱角间狂暴地冲撞。
每一次剧烈的脉动,都让钳子发出细微的嗡鸣,他完好的那只手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冰冷、狂暴、充满排斥的力量。
父亲最后那声穿透灵魂的哀嚎(“岩——!!!”),老李晶化前凝固的惊骇,阿强被无形力场刃瞬间湮灭时凝固的狂热…
这些冰冷的画面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针,反复刺穿着他的神经,却也被那簇灰烬火焰煅烧成支撑他站立的唯一燃料。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的只有血和晶尘的苦涩。
“那就让它…”林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的共鸣和决绝,“…噎住。” 他收紧钳子,指关节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
“余烬之心”似乎感应到了他近乎毁灭的意志,幽蓝的光芒猛地一缩,随即爆发出更刺目的电弧,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