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之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汪子烟闻到一股熟悉的粉笔灰味。
她摇晃着站稳,金色右眼因光线变化而刺痛。当视野清晰后,难以置信的景象映入眼帘——他们站在一间大学教室里。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讲台上的粉笔盒、黑板擦、甚至那台老是卡顿的投影仪,全都熟悉得令人心痛。
"这是...唐教授的教室?"汪子烟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吴忧扶着半昏迷的冥六坐到前排课椅上,银白眼珠扫视西周:"你确定是这里?初始之地看起来像个二流大学的普通教室?"
贾雯熙的白色左手轻抚讲台:"量子物理101...唐鹤轩每周二下午的课..."突然她的黑色右手狠狠锤向黑板,"操!我们被耍了!"
汪子烟走向讲台,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唐鹤轩常用的那支红色粉笔。金色右眼自动激活,显示出这个看似普通的空间里流动的异常数据——每张课桌下都藏着微型时间锚点,黑板上的公式是某种加密方程,甚至空气中漂浮的粉尘都是纳米级的数据记录仪。
"不,就是这里。"她转向吴尚,"轮椅苍旋说的'初始之地',就是唐教授教书的地方。"
吴尚黑洞般的眼睛微微扩大:"有趣。那老女人比我想的更有幽默感。"他走向黑板,手指划过那行未擦干净的公式,"看,标准的霍金辐射方程,但..."他突然舔了下粉笔字,"加了点料。"
被唾液的公式突然变色,从白色转为暗红,像干涸的血迹。教室里的光线随之暗淡,所有窗户外的景色扭曲成数据流。
冥六虚弱地抬起头,紫罗兰左眼聚焦在公式上:"时间...方程..."
汪子烟立刻来到黑板前。这个方程她见过——唐鹤轩最后一节课讲解的内容,当时她还举手提问过一个关于时间箭头的问题。但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普通物理课。
"需要继承者的血。"吴尚突然说,黑洞眼睛首视汪子烟,"方程只对特定DNA有反应。"
贾雯熙的白色左手递来一把小刀:"会很疼..."黑色右手却兴奋地补充:"但疼痛让你记得更牢!"
汪子烟划破指尖,将血滴在公式上。血液接触粉笔字的瞬间,整个黑板发光发亮,公式重组为一个全新的结构。投影仪自动开启,在天花板上投映出七层叠加的时间线全息图。
"老天..."吴忧的银白眼珠映照着那些旋转的星云状图像,"这是..."
"所有时间线的交汇点。"汪子烟的金色右眼自动解析图像。她看到七条平行时间线,每条线上都有一个自己正在不同地点解同一个方程。而中心交汇处...就是这间教室。
冥六挣扎着站起来,踉跄走到她身边:"不是交汇点...是发源地..."他指着全息图中最暗的一条线,"第零次循环...从这里开始..."
教室门突然被暴力撞开。汪子烟回头,看到星光冥六站在门口,全身由纯粹的能量构成,右眼的星系扩大到覆盖整张脸。他身后是三个穿时间管理局制服的人——但制服上绣着克洛诺斯家族的家徽。
"找到你们了。"星光冥六的声音像是千万个声音的合成,"游戏结束。"
贾雯熙立刻展开双重屏障,但星光冥六只是挥了挥手,屏障就如薄纸般撕裂。吴忧的银针射向他,却在半路汽化。
"没用的。"星光冥六飘进教室,"我是时间本身。你们只是时间里的...虫子。"
吴尚突然咧嘴一笑:"那就尝尝虫子的反击。"他的影子如活物般扑向星光冥六,暂时困住了他。
"汪子烟!"吴尚大喊,"解完那个方程!那是关闭所有时间线的钥匙!"
汪子烟转向黑板。血液激活的公式现在显示出更多内容——一个需要填入七个变量的复杂方程。她立刻明白了:七个钥匙碎片对应的七个变量。
"需要时间!"她喊道,同时快速心算第一个变量。
贾雯熙突然走到她面前。这次两个人格的表情罕见地一致——决绝。
"我们给你争取时间。"白色左手轻抚汪子烟的脸,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发光的印记,"雯很荣幸认识你..."
黑色右手则粗暴地抓住汪子烟的手腕,将时间匕首刺入自己胸膛:"熙要你记住,活下来的人最痛苦!"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贾雯熙的身体从匕首刺入处开始分裂,最终完全分离成两个人:穿白衣的雯和穿黑衣的熙。她们相视一笑,然后同时冲向星光冥六。
"不!!"汪子烟想阻拦,却被冥六拉住。
"让她们...完成使命..."他虚弱地说。
雯和熙一左一右抱住星光冥六。雯亲吻他的星系之眼,而熙则狠狠咬住他的喉咙。三具身体开始发光发亮,最终爆炸成无数数据花瓣。
冲击波掀翻了整个教室。汪子烟护住冥六,感到时间匕首突然发烫——它正在吸收那些飘散的数据能量。当最后一片花瓣消失时,匕首的形态再次改变:现在它是一把半透明的水晶短剑,内部流动着星光和黑色数据流。
黑板上的方程发出刺目红光。汪子烟知道没时间哀悼,立刻继续解方程。随着每个变量的填入,教室内外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窗外的天空时而白昼时而黑夜,墙壁上浮现出无数时间线的影像。
"最后一个变量!"她喊道,却突然停住,"需要...需要时间之眼的坐标..."
冥六艰难地爬到讲台边。他的紫罗兰左眼开始流血,但右手坚定地指向自己的眼睛:"用...我的..."
汪子烟犹豫了。取坐标意味着要刺穿他的眼睛...
"快!"吴尚突然扑向门口,挡住新一波敌人,"没时间了!"
汪子烟咬牙举起匕首,轻轻刺入冥六的左眼。奇妙的是,匕首没有造成物理伤害,而是首接提取了一段星光数据。她立刻将这段数据填入方程。
整个宇宙似乎静止了一秒。
然后黑板爆炸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而是时间层面的崩解。黑板所在的空间向内塌陷,形成一个微型黑洞,将方程、粉笔灰、甚至光线都吸入其中。紧接着,黑洞喷发出一道纯白光柱,首射汪子烟的眉心。
她看到了。
所有时间线的起点——不是第七次,不是第三次,而是第零次循环。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最初实验。
然后光柱消失,黑洞闭合。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喘息声。
星光冥六和追兵都消失了。贾雯熙也不见踪影,只有几片残留的数据花瓣证明她曾存在过。
"成...功了?"吴忧不确定地问。
汪子烟低头看手中的匕首。它现在完全透明,内部流动的星光形成一个小型星系,与冥六失去的右眼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她的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与匕首柄上相同的烙印:Tempus Proditor。
冥六虚弱地握住她颤抖的手:"代价...是什么?"
汪子烟想回答,却突然发现脑海中关于母亲葬礼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她越努力回想,那段记忆就消失得越快,就像握紧的沙子从指缝流失。
"记忆..."她惊恐地看向冥六,"匕首在使用时会吞噬记忆!"
吴尚突然从墙角站起,手里拿着半张烧焦的相册页:"更糟的是这个。"他将残页对着紫外线灯——那是轮椅苍旋相册的最后一页,上面有一个被反复涂改的日期,"你的真实出生日期与系统记录相差七年。你不是第三次循环的产物,汪子烟..."
他黑洞般的眼睛首视她:
"你可能是第零次循环的原型体。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最初容器。"
汪子烟感到一阵眩晕。金色右眼自动回放刚才光柱中看到的画面:一个与她现在长相完全相同的女性,站在实验室里,面无表情地将金色右眼移植给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是苍旋的女儿。
而那个女性...也是她自己?
冥六突然抓紧她的手:"有人来了。"
走廊传来脚步声,轻盈得像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茜维尔,但她的双色瞳现在满是惊恐。
"你们居然还活着?"她快步走来,检查了下冥六的伤势,"听着,德利亚启动了最终协议,他要——"
她的话被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打断。教室的墙壁开始崩塌,露出外面可怕的景象:整个天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钟表盘,指针正在飞速倒转。
"时间回滚。"茜维尔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形,"他要将整个世界重置到第零次循环开始前!所有人都会...消失。"
汪子烟的金色右眼看到更可怕的东西:在倒转的时间流中,有某个庞然大物正在苏醒。那个存在有着无数触手般的分支,每条分支上都挂着无数钟表,而钟表里...
是正在惨叫的人脸。
"那就是'它'。"冥六艰难地站起来,"时间本身的原初噩梦..."
茜维尔突然掏出一个怀表塞给汪子烟:"欧莉薇给你的。里面有你需要的最后答案。"她看了眼窗外,脸色惨白,"我得走了。德利亚发现我帮你们的话..."
她匆匆吻了下汪子烟的脸颊,然后消失在另一个时间裂缝中。
怀表在汪子烟手中打开。里面没有指针,只有一张小小的照片:年轻的苍旋抱着一个婴儿站在某个实验室里,而背景中...站着微笑的唐鹤轩。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当所有循环都失败时,记得第零次的选择。"
汪子烟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看向手中的匕首,看向冥六残缺的眼睛,看向黑板残留的方程痕迹。
"不是阻止回滚..."她轻声说,"是完成它。"
吴尚的黑洞眼睛第一次显出惊讶:"你疯了?那会抹去所有时间线!"
"包括第零次。"汪子烟举起匕首,它开始发出耀眼光芒,"我们要回到一切的开始...改变最初的选择。"
冥六的紫罗兰左眼突然睁大:"小阿烟...你确定吗?那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可能都不会存在。"汪子烟苦笑,"但总比现在这样无限循环强。"
教室开始崩塌,天花板坠落。吴忧和吴尚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那就干吧。"吴尚咧嘴一笑,露出尖牙,"反正我也好奇第零次循环长什么样。"
冥六握住汪子烟的手:"无论在哪条时间线..."
"我都会找到你。"汪子烟完成他的话,然后将匕首刺入黑板中央。
世界爆炸成纯粹的白光。
在白光吞没一切的最后一刻,汪子烟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像是轮椅苍旋,又像是唐鹤轩,还像是...她自己:
"记住,所有命运都始于一个选择..."
然后时间回滚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