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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是那只一首蹲在破蒲团上的大黄狗。
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森白尖利的犬齿。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浓倦怠感，却异常清晰的人声，就从那张狗嘴里，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行了行了，都别装了。本尊早就说了，这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天天蹲她那破墙根底下，眼珠子滴溜溜地往这边瞟，真当本尊这双招子是摆设？”
黄狗慢条斯理地抬起一只前爪，极其人性化地挠了挠自己脏兮兮的耳朵，黄褐色的眼珠斜睨着篱笆墙后抖如筛糠的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
“本尊趴这儿晒太阳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它舔了舔鼻子，狗脸上似乎扯出一个近似于“嘲笑”的表情，“她哪儿是偷看你们这些老家伙炼丹论道啊？她那是……”
黄狗故意拖长了调子，狗嘴咧开，露出一个极其人性化的、近乎促狭的笑容：
“在偷学本尊的‘天狗食月吐纳法’呢！”
天狗食月吐纳法？
林晚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口铜钟在里面被狠狠撞响，震得她耳膜生疼，眼前发黑。她死死盯着那只口吐人言的黄狗，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然后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
她每天清晨在院子里打坐，对着初升的朝阳呼吸吐纳，那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那本破书里勉强还算完整的引气法门！她只是本能地模仿着天地间灵气最活跃的韵律，试图从那稀薄得可怜的环境里多榨取一丝灵力！什么天狗食月吐纳法？她连听都没听过！
可……可为什么……为什么这黄狗一说出来，她脑海中那些破碎的、来自书页边角的涂鸦笔记，那些关于灵气潮汐、日月轮转、吐纳频率的混乱符号，瞬间就自动排列组合，隐隐指向了一种极其玄奥、仿佛能吞噬日月精华的吐纳节奏？！那感觉……就像是尘封的记忆被强行撬开了一道缝隙！
“噗通！”
极致的恐惧、荒谬的认知冲击、加上腹中长久的饥饿和身体的极度虚弱，终于压垮了林晚最后一丝承受力。她眼前猛地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
手里那半块早己被捏得不成形状的冷馒头，也“啪嗒”一声滚落在地，沾满了泥污。
她瘫在篱笆墙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不住地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凋零的落叶。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她仰着头，惨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只有一双因极度惊骇而瞪得溜圆的眼睛，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院内那颠覆她整个世界的恐怖景象——
左边，是握着幽蓝古剑、佝偻身影却散发着斩天裂地般锋锐剑意的扫地李大爷！
右边，是周身暗金灵光翻涌如沸、身后隐隐浮现出镇压山河的巨鼎虚影、笑得“和蔼可亲”的厨房刘大娘！
中间，是那只蹲在蒲团上、黄褐色的狗眼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口吐人言懒洋洋打着哈欠的……看门黄狗！
三股截然不同、却都浩瀚得如同深渊瀚海般的恐怖气息，在这破败的茅草小院里交织、碰撞、弥漫！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沉重地压在林晚身上，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无比真实恐惧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钻进她一片混沌的脑海，疯狂地嘶鸣咆哮：
扫地的、做饭的、看门的……
这届外门杂役弟子……他娘的……人均元婴期？！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她仿佛看到那只大黄狗慢悠悠地站起身，抖了抖脏兮兮的皮毛，狗嘴开合，吐出一句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轻飘飘话语：
“啧，心理素质真差。这就晕了？本尊还没说，她每天半夜三更对着月亮流口水，像极了想啃月亮的幼年天狗呢……”
......
冰冷的触感贴着额头，带着湿泥的土腥气。
意识像是沉在深海的破船，艰难地向上浮。林晚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耳膜里还残留着那柄幽蓝古剑撕裂空气的尖啸，还有那只黄狗低沉沙哑的人言……
“蚀脉毒雾……流云拂月手……天狗食月吐纳法……”
这些词像烧红的烙铁，在她混沌的识海里反复灼烧，带来尖锐的恐惧。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激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胸腔都火辣辣地疼。这一咳，反倒把最后一丝昏沉驱散了。
她没死。
睫毛颤抖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视线模糊，适应着昏暗的光线。
入眼不是冰冷潮湿的泥地，也不是漏雨的茅草屋顶。身下是某种……干燥的草垫？带着淡淡的、类似某种药草的清香。头顶是低矮的、同样由茅草铺就的屋顶，但看起来比她那个七号院的屋顶要厚实些，虽然依旧破旧，至少没有明显的破洞。几缕微弱的天光从墙壁的缝隙透进来，勉强照亮了这狭小的空间。
这是一间屋子。比她那间更小，更简陋，甚至没有床，只有角落里铺着厚厚的干草，她现在就躺在这草堆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泥土味、干草味、隐约的汗味，还有一种……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却让她精神莫名一振的清冽气息？
这是……灵气？虽然依旧稀薄得可怜，但比她那灵气荒漠般的七号院，似乎……强了一线？仅仅是一线而己。
她怎么会在这里？
最后的记忆碎片猛地涌上——幽蓝的剑光，暗金色的灵焰巨鼎虚影，还有那张咧开的、口吐人言的狗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