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大学设计学院308宿舍,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外面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宿舍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林初夏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颤抖着。
“别哭了,初夏……”苏晴坐在床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和懊恼,“都怪我!非要拉你去食堂!我这张破嘴开过光吗?说什么食堂惨案KTV续集……这下真成续集了!还是超级加倍版!”
林初夏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泪痕交错的小脸,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不怪你,苏晴……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太倒霉了……”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和自我厌弃,“我就是个行走的扫把星!我走到哪里,哪里就出事!我……我为什么要去碰那盘番茄炒蛋……”
食堂那噩梦般的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江屿胸前那片刺目的番茄红,他抬起头时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仿佛要将她彻底焚毁的眼神,还有周围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和议论……每一次回想,都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什么扫把星!那都是意外!意外!”苏晴急切地反驳,试图给她一点力量,“第一次是绊倒,第二次是地滑!谁能想到那么巧两次都……都波及到同一个人啊!”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解释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苏晴放在桌上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不断亮起,显示着各种群聊消息和论坛通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
“初夏……”苏晴的声音有些发沉,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那些人……太过分了!”
她把手机递到林初夏面前。屏幕上是星海大学论坛热帖的界面,一个血红色的【爆】字刺眼地挂在标题旁边:
【惊!食堂再爆惨案!绝缘体少女番茄炒蛋二度“投喂”冰山校草!屿夏CP锁定?还是血案预兆?有图有视频!】
点进去,首楼赫然是几张高清照片:第一张是江屿坐在座位上,胸前一片狼藉的番茄炒蛋污渍,眼神冰冷骇人地锁定镜头的方向(正是林初夏所站的位置);第二张是林初夏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绝望的特写;第三张是江屿带着一身污渍,气场凛冽离开食堂的背影;甚至还有一小段模糊但能看清过程的视频!
下面的评论更是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恶毒:
【卧槽槽槽槽!连续两天!同一个妹子!泼了江屿两次!一次橙汁一次番茄炒蛋!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绝对是故意的!碰瓷也没这么碰的吧?想红想疯了?】
【心疼我屿神!那眼神,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拔刀了!妹子保重!】
【“绝缘体少女”林初夏?设计院大二?有认识的吗?求深扒!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楼上,我认识!平时看着挺文静一姑娘啊,没想到手段这么狠!这是要强取豪夺的节奏?】
【什么CP?这分明是恐怖片!屿神快跑!这女的太可怕了!】
【只有我觉得……屿神看她的眼神……虽然很冷,但好像有点不一样?(顶锅盖跑)】
【不一样+1!那种被彻底惹毛但又有点……无可奈何?毕竟总不能真打女人吧?】
【神TM无可奈何!楼上CP脑晚期!建议去挂精神科!这女的必须被开除!】
【@星海大学学生会@星海大学保卫处!这种危险分子还不处理?】
各种恶意的揣测、人身攻击、甚至要求学校处理她的言论,如同冰冷的毒箭,密密麻麻地射向林初夏。她的名字、学院、年级都被扒了出来,甚至有人开始人肉她的社交账号。她的“绝缘体”历史被翻出来反复嘲笑,被塑造成一个因长期“缺爱”而心理扭曲、不择手段接近男神的“疯批”形象。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林初夏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我不是……我没有……”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只是一个不小心连续闯了祸的倒霉蛋,为什么会被妖魔化到这种地步?
苏晴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抢回手机:“别看了!都是些键盘侠!吃饱了撑的!我去找管理员删帖!我去骂死他们!”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试图在评论区为林初夏辩解,但很快就被淹没在更汹涌的恶意浪潮中。
与此同时,建筑学院男生宿舍。
“老大!老大!你开门啊老大!我知道你在里面!出大事了!天塌了!”陈默把门板拍得震天响,声音带着哭腔和十万火急。
门内毫无动静。
陈默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刚才在论坛看到那爆炸性的食堂二度惨案帖,吓得魂飞魄散,第一时间冲回宿舍报信(或者说报丧?)。他太了解江屿了,老大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平时衣服上沾个灰点都要立刻换掉。昨天被泼橙汁,那件昂贵的定制衬衫首接进了垃圾桶。今天……被一整盘油腻滚烫的番茄炒蛋正面袭击……陈默简首不敢想象老大现在的心情和状态。
“老大!你再不开门我撞了啊!”陈默心一横,正准备用肩膀撞门。
“咔哒。” 门锁轻响,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江屿站在门后,身上己经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显然刚洗过澡。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让门外的陈默瞬间打了个寒颤,感觉宿舍走廊的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
“什、什么事?”江屿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疲惫和……冰冷的烦躁。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陈默,让后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老、老大……”陈默咽了口唾沫,艰难地举起手机,屏幕正对着江屿,上面是那个血红的爆帖标题和首张高清惨案图,“论坛……又炸了……比昨晚还猛……番茄炒蛋……全、全拍下来了……”他说话都结巴了。
江屿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看到自己胸前那一片刺目的狼藉和视频定格中林初夏那张惊恐绝望的脸。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下颌线绷得更紧,握着门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陈默感觉周围的氧气都被抽空了,大气不敢出。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江屿猛地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那画面都是对自己的折磨。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怒意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知道了。”他吐出三个字,声音冷得像冰渣子。然后,他“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
陈默被关在门外,碰了一鼻子灰,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差点被门板拍扁的鼻子。他知道,老大这次是真的、真的被惹毛了。那冰冷的平静,比暴怒更可怕。他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宿舍,看着论坛上依旧疯狂飙升的热度和各种@学生会、@保卫处的言论,一个头两个大。
“这叫什么事儿啊……”陈默哀嚎一声,倒在床上。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再次点开那个帖子,翻看着那些恶毒的评论,眉头越皱越紧。虽然他也觉得林初夏这妹子倒霉得离奇,但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人身攻击和污蔑,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私信功能,找到了那个发帖的ID【八卦小灵通】。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下了一行字:
【喂,帖子里的那些人身攻击太过分了吧?删掉点?都是意外,没必要上升到人身。】
宿舍里,林初夏哭得几乎脱力。苏晴一边在网上徒劳地战斗,一边还要安抚她,焦头烂额。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林初夏看着那个不断跳动的号码,心脏猛地一缩,恐惧感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是谁?记者?骚扰电话?还是……江屿?她不敢接。
“给我!”苏晴一把拿过手机,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打开了免提,语气带着戒备,“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有些耳熟的男声,带着点焦急和……同情?
“喂?是林初夏同学吗?我是陈默!江屿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