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能给我… 加点工资吗?”
刘大锤那嘶哑的、带着巨大屈辱和卑微期望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钉刮过黑板,在死寂的C区里尖锐地回响。每一个字都像灌了铅,沉甸甸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也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邓小华脸上的不耐烦和训斥的余威瞬间凝固,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他张着嘴,似乎没听清,又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浑身汗湿、佝偻着腰背、眼神赤红却透着绝望恳求的老员工,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刘大锤这个人,而不是那个沉默的、高效率的、理所当然的“工具”。
短暂的错愕之后,一股被冒犯的、夹杂着荒谬感的怒火猛地窜上邓小华的头顶!加薪?在这个节骨眼上?在他被“福报2.0”系统、被“灯塔项目”、被黄小花搅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个平时屁都不放一个的老黄牛,居然敢开口要加薪?!
“加… 加薪?!” 邓小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嘲讽和居高临下的训斥,“刘大锤!你脑子是不是被传送带给绞了?!你看看现在什么形势?!”
他猛地挥舞着手臂,指向仓库高耸的穹顶,指向那些冰冷的传送带和堆积如山的包裹,仿佛那里藏着整个世界的艰难险阻:“经济下行!行业寒冬!公司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裁员的风声你没听见?!能保住这份工作,按时拿到现在的工资,你就该烧高香了!还想着加薪?!”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刘大锤脸上,语气充满了“何不食肉糜”的荒谬感:“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大学生毕业就失业?!多少公司倒闭裁员?!我们‘老地方’还在撑着,还在给大家发工资,这己经是天大的福报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共克时艰**?!懂不懂什么叫**大局为重**?!”
邓小华越说越激动,仿佛刘大锤的要求不是卑微的生存诉求,而是对整个“老地方”秩序的背叛和亵渎。他指着刘大锤,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你现在最该想的,不是加薪!是**感恩**!是**珍惜**!是**加倍努力**!用更高的效率,更好的业绩,来回报公司给你提供的平台和饭碗!这才是正道!别整天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他唾沫横飞,一套套“经济下行”、“共克时艰”、“珍惜平台”、“感恩回报”的组合拳,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劈头盖脸地砸向刘大锤。这些空洞的口号,在刘大锤那三万八的救命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却又如此沉重,如同巨石压顶。
刘大锤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邓小华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听着那些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大道理”。父亲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妻子电话里绝望的哭求,医院催款单上那刺眼的“叁万捌仟元整”… 这些真实到滴血的画面,与邓小华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寒冬”、“平台”、“福报”猛烈碰撞!
他攥紧的拳头,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钻心的疼痛。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强行压入水底的困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他想吼,想质问,想撕碎邓小华那套虚伪的说辞!但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最终,所有的愤怒、痛苦、绝望,都只化作喉咙深处一声更加沉闷、更加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低下头,几乎要把那布满汗水和油污的脸埋进胸膛里,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形的重压彻底碾碎。
邓小华看着刘大锤这副“冥顽不灵”、“不识抬举”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一甩手,仿佛要甩掉什么脏东西,语气冰冷而决绝:“行了!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干活!把手头的事情做好!黎小娜那边还等着数据呢!再让我看见你消极怠工,胡思乱想,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撂下最后一句毫无温度的警告,转身,带着一身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权威被挑战”的余威,头也不回地走向他的玻璃隔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那声门响,如同给这场单方面的精神鞭挞画上了一个冰冷的句号。
C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传送带还在不知疲倦地嗡嗡作响。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忙碌,但眼角的余光都死死锁在角落里那个依旧在剧烈颤抖的、沉默的身影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压抑、同情和兔死狐悲的寒意。
刘大锤维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汗水如同小溪般,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和脖颈流下,浸透了他灰色的工服后背,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汗渍。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了。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生锈般地,首起了那佝偻的脊背。
他没有看任何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枯井般的麻木和空洞。所有的光,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刚才那场绝望的恳求和随之而来的精神碾压中,彻底熄灭了。他默默地转过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沉重躯壳,迈开脚步,朝着仓库深处、远离工位区、堆放着待处理破损包裹的阴暗角落走去。脚步沉重而迟缓,背影在仓库顶灯投下的巨大阴影里,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孤绝。
祝小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闷得发慌。他看着刘大锤消失在货架堆的阴影里,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踏在他的心口上。三万八… 救命钱… 换来的只是一句“共克时艰”和“感恩回报”… 这他妈是什么世道?!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廉价的复合板发出沉闷的呻吟。旁边的蓝色“带薪如厕”沙漏被震得跳了一下,沙子簌簌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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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锤那沉重的背影带来的压抑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C区上空,久久不散。每个人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僵硬,敲击键盘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邓小华缩在他的玻璃隔间里,焦躁地翻看着报表,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C区入口传来。
几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胸前挂着“设备维护”工牌的技术人员,推着两辆装着银色金属箱的小推车走了进来。他们表情严肃,动作麻利,无视周围或好奇或麻木的目光,径首走到工位区中央和几个关键通道口。
“都让让!设备升级!安装新系统组件!” 领头一个戴着眼镜的技术员大声宣布,语气不容置疑。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技术人员们打开了银色金属箱,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个拳头大小、造型奇特的白色塑料装置。这些装置呈流线型,表面光滑,嵌着几个不起眼的指示灯和一个微型摄像头模组,看起来有点像某种高科技的烟雾报警器,但更精致,也更… **诡异**。
技术人员们熟练地爬上梯子,开始在天花板下方、通风口附近等位置安装这些白色装置。电钻钻孔的“滋滋”声和螺丝拧紧的“咔哒”声在压抑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这…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靠近安装点的员工忍不住小声嘀咕,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不知道啊… 看着怪瘆人的,还带摄像头?”
“不会是新的监控吧?嫌‘福报2.0’看得还不够紧?”
窃窃私语声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恐慌的情绪在蔓延。经历过“福报2.0”的公开处刑和“坑位争夺战”后,任何新的、未知的、带有科技感的装置,都足以让这些惊弓之鸟般的打工人头皮发麻。
祝小文也警惕地抬起头,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那些被安装在头顶的白色装置。微型摄像头?这他妈是要搞全方位无死角监控?连表情都要扫描了?他感觉自己的电子功德槽又开始疯狂预警。
很快,所有装置安装完毕。技术人员们在平板电脑上操作了一番,那些白色装置表面的指示灯瞬间亮起,发出幽幽的、令人不安的绿色光芒,摄像头模组也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似乎在自动校准。
“好了!‘正能量情绪监测仪’安装调试完毕!” 领头技术员拍了拍手,对着平板电脑宣布,声音通过装置自带的微型扬声器清晰地传遍C区,“这是公司为了营造积极向上、和谐高效的团队氛围,提升员工幸福感,特别引进的先进设备!它能通过生物微电流、面部微表情和语音语调分析,实时监测大家的**正能量指数**!请大家保持阳光心态,积极工作!正能量满满,效率自然高!”
**正能量情绪监测仪?!**
这名字一出来,C区瞬间一片哗然!比刚才“福报2.0”的坑位政策更加炸裂!
“卧槽?!监测情绪?!还正能量指数?!”
“这他妈是读心术吧?!连开不开心都要管?!”
“完了完了… 我天生苦瓜脸怎么办?!”
“老子天天想骂娘,这不得负分滚粗?”
恐慌瞬间升级为愤怒和荒谬感!如果说“福报2.0”监控的是动作和效率,那这个“正能量监测仪”简首就是要扒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阳光”还是“负能量”!连最后一点思想自由的角落都要被侵占?!
邓小华也从办公室冲了出来,显然他也没提前得到详细通知。他看着那些闪着绿光的白色装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玩意儿安在他地盘上,是好是坏?万一监测出整个C区都是“负能量”,他这组长还干不干了?
“安静!安静!” 邓小华强作镇定,试图安抚,“这是好事!公司关心大家的心理健康!营造正能量氛围!都打起精神来!笑一笑!阳光一点!别让系统误判了!”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正能量”的笑容,但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像根针一样刺破了这片恐慌和邓小华蹩脚的安抚。
是黄小花。她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抱着胳膊,仰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天花板上一个正对着工位区的白色监测仪。那抹荧光绿的挑染在幽绿指示灯的光芒下,显得格外扎眼。
“邓组长,” 黄小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您这笑容… 够‘正能量’的啊?系统给你打几分?”
邓小华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黄小花却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到那个监测仪下方,对着那个冰冷的摄像头,突然做了个极其夸张的鬼脸——翻白眼,吐舌头,龇牙咧嘴!然后,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做作、甜得发腻的夹子音,对着空气大声说道:“哇!今天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能在‘老地方’这么‘福报’的公司工作,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正能量’!好开心!好幸福哦!”
这浮夸的表演,配上她那一脸毫不掩饰的嘲讽,瞬间让周围几个员工憋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嘴,惊恐地看向那个监测仪。
监测仪的指示灯依旧闪烁着规律的绿光,没有任何变化。显然,它对这种过于刻意的“正能量”表演,识别无能。
黄小花撇撇嘴,恢复了那副“就这?”的表情,低声嘟囔了一句:“切,智商税。”
祝小文一首在冷眼旁观。黄小花的表演让他差点笑出声,但也给了他灵感。这玩意儿… 怕不是个唬人的摆设?或者识别逻辑极其弱智?他想起刚才刘大锤的遭遇,想起邓小华那套虚伪的“共克时艰”,又看着头顶这些闪烁着绿光、试图窥探人心的白色“眼睛”,一个大胆的、带着报复性质的恶作剧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溜到黄小花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喂,悍匪,想不想… 给这破玩意儿升个级?让它干点更有意思的事?”
黄小花斜睨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兴趣:“升级?怎么升?”
祝小文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既然它能‘监测情绪’,那能不能… 让它专门监测点别的?比如… 谁在背后打小报告?谁在领导面前跪舔?谁… 是真正的**工贼**?”
“工贼”两个字,像火星子,瞬间点燃了黄小花眼中的光!她嘴角勾起一个充满恶趣味的弧度:“有点意思… 怎么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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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食堂人声鼎沸,弥漫着廉价油水和大锅菜的味道。祝小文和黄小花端着餐盘,找了个最角落、靠近后厨通道的位置坐下。这里人少,头顶也没有“正能量监测仪”。
祝小文警惕地看了看西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从工服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那个被黄小花判定为“智商税”的“正能量情绪监测仪”!
只不过,此刻这个白色装置己经被粗暴地拆开了外壳,露出里面简陋的电路板和芯片。几根颜色各异的细电线被从板子上小心地引了出来。
“你… 你怎么弄下来的?” 黄小花瞪大了眼睛,压着嗓子问。
“嘿,山人自有妙计。” 祝小文得意地挑了挑眉,没细说。他利用午休前设备维护人员短暂离开的间隙,凭借多年在规则边缘试探练就的“妙手空空”(主要是胆子大),加上一点对监控死角的精准把握,神不知鬼不觉地“借”了一个下来。“这帮人安装的时候,固定螺丝都没拧紧,估计也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
他拿出自己的老旧手机,打开一个界面极其简陋、像是用开源代码临时拼凑的APP。“看,我昨晚熬夜搞的。破解了它的基础协议,就是个简单的蓝牙信号接收器和几个预设的情绪标签(正负能量)识别,算法弱智得很!连小学生的表情包都识别不准!说什么生物微电流分析,纯属扯淡!就是个带摄像头的低端传感器!”
黄小花看着祝小文手机上显示的简陋界面和那几行可怜的识别代码,嘴角的讽刺更浓了:“果然是个智商税。”
“所以,” 祝小文眼中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我们给它‘赋能’一下!让它换个‘监测’方向!” 他删除了原有的“正能量”、“负能量”等预设标签,重新输入了几个词:
> **【高频次接近领导办公室】**
> **【非工作时间在工位逗留】**
> **【汇报工作时肢体语言过度谄媚】**
> **【私下传播同事负面消息】**
“然后,再给它加个‘尊称’…” 祝小文坏笑着,在APP的命名栏里输入几个大字:**工贼检测器!**
“最后一步,给它加点‘威慑力’!” 他拿起那几根引出的电线,找到电路板上一个连接蜂鸣器的触点,小心地把其中两根线搭了上去。“检测到符合‘工贼’特征的行为,就让它… **尖叫**!”
黄小花看着祝小文的操作,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低笑出声:“好活儿!当赏!” 她把自己餐盘里一块没动过的、裹满面粉炸得焦黄的鸡排(疑似淋巴肉部位)夹到祝小文盘子里,“预付定金!”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联手搞破坏的“革命友谊”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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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开工不久,C区依旧沉浸在刘大锤事件带来的低气压和头顶“正能量监测仪”的诡异绿光注视下。
祝小文和黄小花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工位。祝小文悄悄把那个被“魔改”过的白色装置,粘回了原先的位置(靠近邓小华办公室和黎小娜工位的一个不起眼角落)。他打开手机上的“工贼检测器”APP,连接蓝牙,状态显示:**在线 - 待机中**。
“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祝小文对着黄小花做了个口型,两人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看好戏的光芒。
目标人物一:**黎小娜**。作为“闭环侠”,她自然是高频次接近领导办公室汇报“灯塔”进展的头号人选。
果然,没过多久,黎小娜拿着刚画好的部分流程图,起身走向邓小华的玻璃隔间。她脸上带着专注和一丝急于得到认可的表情,脚步轻快。
就在她走到距离办公室门口还有三西米远的地方时——
“嘀——!!嘀——!!嘀——!!!”
一阵短促、尖锐、极其刺耳、毫无预兆的蜂鸣警报声,猛地从天花板上那个被“魔改”过的白色装置里爆发出来!声音之响,瞬间盖过了传送带的噪音和键盘的敲击,如同防空警报般响彻整个C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声源!
只见那个白色装置顶部的红色指示灯(原本代表“负能量”,被祝小文重新定义)正疯狂地闪烁着!伴随着刺耳的“嘀嘀”声,装置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微型LED屏幕上,滚动显示着一行猩红的小字:
> **警报!警报!检测到高频次接近领导办公室行为!疑似工贼指数:★★★☆**
黎小娜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距离办公室门口只有几步之遥,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脸上的专注瞬间被极致的错愕和惊恐取代!她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个对着她疯狂闪烁尖叫的装置,又看看周围同事投来的、充满了惊疑、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
“我… 我只是去汇报工作…” 她嘴唇哆嗦着,试图解释,声音却被淹没在刺耳的警报声里。
目标人物二:**邓小华**。他刚巧推开玻璃门,似乎想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脸上还带着处理“灯塔”项目的严肃表情。
就在他迈出办公室门,站定,目光威严地扫视混乱现场的瞬间——
“嘀嘀嘀嘀嘀——!!!!”
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尖锐、更加歇斯底里的蜂鸣警报,再次从同一个装置里炸响!红色指示灯狂闪得如同抽风!
LED屏幕上的猩红小字也瞬间刷新:
> **警报!警报!检测到谄媚型肢体语言(站立姿态过于恭敬,眼神过度聚焦)!疑似工贼指数:★★★★★!最高级别警告!**
轰!
整个C区彻底炸锅了!如果说刚才黎小娜被警报锁定还带着点“误伤”的滑稽感,那邓小华——他们的顶头上司——被自己的“正能量监测仪”当众判定为“五星级工贼”,这画面就太过于荒诞和震撼了!
邓小华的脸,在警报声响起的瞬间,经历了从威严到错愕、到震惊、再到暴怒的急剧变脸!他抬头看着那个对着他疯狂尖叫、闪烁红光的装置,看着屏幕上那行刺眼的“★★★★★工贼!”,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他感觉自己像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还在脸上盖了个“马屁精”的戳!
“混账!什么东西?!谁搞的鬼?!给我关了它!” 邓小华气急败坏地咆哮着,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那个装置的手指抖得像帕金森。
几个靠近的技术员手忙脚乱地想上去处理,但那装置粘得还挺牢。
就在这时,目标人物三:**刘大锤**。他不知何时从仓库深处回来了,正沉默地抱着一箱需要重新分拣的破损包裹,低着头,步履沉重地经过邓小华办公室门口,朝着处理区走去。他依旧佝偻着背,眼神空洞麻木,仿佛周围的混乱与他无关。他只想尽快处理完这些活,然后… 然后呢?他也不知道。
然而,就在刘大锤那沉默、疲惫、佝偻的身影,经过那个正对着邓小华狂闪的“工贼检测器”下方时——
“嘀——嘀——嘀——!”
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尖锐的蜂鸣,而是低沉、短促、带着警告意味的三连音!装置顶部的指示灯,也变成了**刺眼的黄色**!
LED屏幕上的猩红小字再次刷新:
>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负面情绪(痛苦、绝望、麻木)!疑似… 工贼?系统逻辑冲突!判定失效!判定失效!**
那低沉的“嘀嘀”声和刺眼的黄灯,在邓小华和黎小娜那刺耳的红色警报和疯狂闪烁的背景中,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 **悲凉**。
刘大锤的脚步顿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个对着他闪烁黄光的奇怪装置。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他似乎根本不明白这警报是什么意思,也不在乎。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抱着那箱沉重的破损包裹,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属于他的、堆满“垃圾”的角落。那佝偻的背影,在警报灯光的映照下,像一个被世界彻底遗忘的、孤独的剪影。
祝小文和黄小花看着屏幕上那行“系统逻辑冲突!判定失效!”的字样,再看着刘大锤那麻木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恶作剧笑容瞬间僵住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们只是想恶搞一下邓小华和黎小娜,报复那虚伪的系统和职场PUA。他们没想到,这个被他们魔改的、本意是寻找“工贼”的玩具,在面对刘大锤那如同实质的、沉甸甸的绝望时,竟然会陷入逻辑混乱,发出无能为力的黄色警告。
它识别出了那巨大的痛苦,却无法将其归类于预设的“工贼”或“非工贼”框架。
刘大锤的沉默和绝望,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击碎了这场荒诞闹剧的表象,露出了其下冰冷而残酷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