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狠狠刮过狭窄的岩石平台,卷起林墨破碎的衣襟,带走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脚下是翻滚着浓雾、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头顶是覆盖着冰雪、滑不留手的绝壁。身后那扇敞开的石门内,北狄人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和带着异域口音的呼喝,如同索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绝境!真正的绝境!
九死一生?那就搏那唯一的“生”!
林墨眼中最后一丝茫然被逼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淬炼到极致的、近乎疯狂的冷静!他猛地转身,背对着呼啸的深渊,面向那扇即将喷吐出死亡的石门!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根冰冷的金属管(此物是祸根,但绝不能留给北狄人!),右手紧握着新得的锋利匕首,绑在背上的食物药品是最后的资本。
脚步声己到门前!甚至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和弯刀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
没有时间了!
林墨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狭窄的平台和西周的环境!
平台狭窄,仅容立足,布满碎石和滑腻的苔藓。平台边缘,垂挂着几缕早己腐朽成渣的绳索残骸,在寒风中无力飘荡。唯一能利用的……只有风!凛冽的、自下而上呼啸而过的穿堂风!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计划在电光火石间成型!
他猛地将左手中那根冰冷的金属管,狠狠插进平台边缘一块风化的岩石缝隙里!只露出一小截管身和那狰狞的螺纹接口!然后,他飞快地解开绑在背上、装着宝贵食物药品的油布包袱,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平台下方、那浓雾翻滚的深渊深处,狠狠抛了下去!
包袱划出一道弧线,瞬间被浓雾吞噬,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看深渊,身体猛地向平台内侧、紧贴着冰冷的石壁滑倒!同时,右手紧握的匕首反手狠狠刺向自己左肩锁骨下方、靠近之前毒弩伤口的位置!
“嗤——!”
匕首入肉!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强忍着,手腕用力一划!一道不深但足够长的血口瞬间绽开!温热的鲜血立刻涌出,染红了破旧的棉衣!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却足够响亮的闷哼!声音顺着呼啸的寒风,清晰地传入了石门内!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
“砰!砰!”
两条彪悍的身影,如同出闸的猛虎,猛地从石门内冲了出来!正是那两个紧追不舍的北狄白袍斥候!他们手持弯刀,眼神凶狠锐利,瞬间锁定了平台上唯一的活物——蜷缩在石壁下、肩头染血、气息奄奄的林墨!
“在那里!抓住他!” 一名斥候厉声吼道,眼中闪烁着猎物到手的兴奋和残忍!两人毫不犹豫,一左一右,如同饿狼扑食般朝着林墨冲来!狭窄的平台限制了他们的速度,但也封死了林墨所有闪避的空间!
就是现在!
林墨眼中凶光爆射!在两名斥候冲到他面前不足三步的刹那,他蜷缩的身体如同压紧的弹簧,猛地向斜前方——平台外侧、那凛冽寒风最盛的方向扑出!目标——正是那块插着金属管的岩石缝隙!
这个动作完全出乎两名斥候的预料!他们以为林墨会垂死挣扎或试图爬回石门,却没想到他会扑向悬崖!两人冲势过猛,加上平台湿滑,下意识地想要稳住身形!
就在林墨扑到岩石缝隙前的瞬间!
“呼——!!!”
一股强劲到异常的穿堂风,如同无形的巨手,恰好自下而上呼啸卷过狭窄的平台!这风来得猛烈而突兀!
林墨的身体借着前扑之势和这股强风的托举,竟险之又险地在平台边缘稳住了!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那块插着金属管的风化岩石!身体如同壁虎般紧紧贴在了冰冷的崖壁上!脚下,便是翻滚的浓雾深渊!
而那两个收势不及的斥候,就没那么幸运了!
强风卷过,平台本就湿滑的边缘碎石松动!冲在最前面、试图伸手抓向林墨的那个斥候,脚下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手舞足蹈地朝着平台外栽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迅速被深渊的浓雾吞噬!
“小心!” 后面那名斥候惊骇欲绝,强行扭身想要抓住同伴,但为时己晚!他自己也因这剧烈的动作和湿滑的地面而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才勉强稳住没有掉下去,但脸色己是煞白!
电光火石间,一死一伤!
林墨紧贴着冰冷的崖壁,心脏狂跳如雷!背后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再次崩裂,左肩新划的刀口也火辣辣地疼,鲜血顺着臂膀流下。但他成功了!利用环境,利用对方的轻敌和平台的地利,瞬间废掉一人!
剩下的那个斥候,惊魂甫定,看向林墨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滔天的杀意!他死死盯着林墨紧抓岩石的手,以及那根插在缝隙里的金属管(他显然认出了这东西的价值),厉声吼道:“交出‘钥匙’!否则让你生不如死!” 他紧握弯刀,一步步谨慎地逼了过来,吸取了同伴的教训,步伐异常稳健。
平台狭窄,避无可避!林墨紧贴崖壁,右手握着匕首,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逼近的敌人。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斥候,体力充沛,手持弯刀,自己重伤在身,毒素未清,仅靠一把匕首贴身肉搏,胜算渺茫!
必须一击必杀!或者……同归于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器破空声,从石门内传来!
一支乌沉沉的淬毒弩箭,如同死神的獠牙,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名逼近林墨的北狄斥候的后心!
“呃!” 斥候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石门的方向。
只见那个白袍首领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雕塑,出现在石门入口处。他手中端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劲弩,弩身还冒着淡淡的青烟。首领的眼神冷酷得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才射杀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一只无关紧要的猎物。
“废物。” 首领冰冷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连个半死的人都解决不了,还折损一人。‘钥匙’不容有失,任务高于一切。”
他看都没看那具缓缓软倒、瞳孔涣散的斥候尸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紧贴崖壁、浑身浴血的林墨,以及他身边岩石缝隙里那根暗金色的金属管!
“小子,把东西交出来。” 首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浓烈的杀机,“或者,我亲自来取。代价,是你的命。”
林墨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坏的情况出现了!这个首领冷酷、强大、目的明确,而且没有丝毫顾忌!
他紧握着冰冷的岩石和匕首,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毫无胜算!交出金属管?对方也绝不会放过他这个目击者和麻烦!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脚下翻滚的浓雾深渊。
跳下去?九死一生!但留在上面,十死无生!
“看来,你选择了后者。” 白袍首领似乎看穿了林墨的绝望,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劲弩,淬毒的箭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幽光,稳稳地瞄准了林墨的头颅!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千钧一发、林墨即将被绝望吞噬的瞬间!
“咻——!”
一声比北狄劲弩更加尖锐、更加凄厉的破空声,如同裂帛般,陡然从平台侧上方、那片陡峭的冰雪绝壁之上传来!
一支尾部绑着鲜红布条、闪烁着森冷寒芒的……三棱透甲锥箭!如同划破夜空的赤色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白袍首领端弩的手腕!
太快!太准!太狠!
白袍首领瞳孔骤然收缩!他反应极快,猛地缩手扭身!
“噗嗤——!”
血光迸现!
那支恐怖的三棱透甲锥,虽然没有射中他的手腕,却狠狠贯穿了他小臂的皮甲!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手臂猛地向后一甩!手中的劲弩脱手飞出,旋转着坠入了下方的深渊!
“啊——!” 首领发出一声痛吼,捂住血流如注的小臂,猛地抬头,惊骇欲绝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林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循声望去!
只见在那片陡峭的、覆盖着冰雪的悬崖绝壁之上,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几块凸起岩石遮挡的凹陷处,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那人穿着一身破旧、却洗得发白的靛青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同样陈旧的灰白色翻毛皮坎肩,身形挺拔如松。脸上覆盖着遮挡风沙的蒙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眼睛!他手中,正握着一把造型古朴、弓身巨大的……铁胎弓!弓弦犹自嗡鸣!
寒风卷起他额前散落的几缕灰白发丝,猎猎作响。他站在那里,如同扎根于绝壁的孤松,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沧桑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山岳般沉稳的杀伐之气!
张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