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杰杀猪般的惨嚎还在花房里回荡,像濒死野兽的哀鸣,刺得人耳膜生疼。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铁锈和腐败的花香,令人作呕。
霍凛半跪在血泊中,死死压着轮椅,碾着刘文杰那只己经不成形状的手,胸膛剧烈起伏,额发被冷汗浸湿,一缕缕贴在苍白的额角。
他似乎在强忍着腿部传来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的闷哼。
“先生!”陈伯最先反应过来,带着保镖冲上前,小心翼翼地想要扶起霍凛,又不敢贸然触碰他压在轮椅下的腿。
“别动…”霍凛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带着一种虚脱般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因为剧痛和暴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陈伯,精准地锁定了站在不远处、脸色煞白的我。
那眼神,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瞬间将我笼罩。
里面有未散的戾气,有深沉的疲惫,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沉甸甸的、几乎要将我溺毙的东西。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滚落。
“先生!您的腿!”陈伯看到霍凛裤腿上迅速洇开的大片鲜红,声音都变了调!
“叫…医生…”霍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神却依旧固执地看着我,仿佛在确认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医生!快叫医生!”陈伯对着耳麦嘶吼,同时指挥保镖,“控制住刘文杰!别让他死了!留活口!”
保镖立刻上前,粗暴地将昏死过去的刘文杰拖开,简单地止血包扎,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一边。
场面一片混乱。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霍凛腿上那刺目的鲜红,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眼睛。
刚才他如同暴君般碾碎刘文杰手掌的画面,和他此刻虚弱痛苦的样子,在我脑海里激烈碰撞。
“喵呜…”脚边的雪球蹭了蹭我的小腿,发出虚弱的叫声,它白色的毛发上还沾着血污,碧绿的猫眼里带着担忧,小爪子指向花房深处。
对了!还有那只幼猫!
我猛地回过神!也顾不上霍凛那几乎要将我穿透的目光,拔腿就朝着刚才幼猫哀鸣的方向冲了过去!
“林小姐!”陈伯想阻止。
“让她去!”霍凛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目光追随着我的背影,首到我消失在花房的黑暗深处。
花房深处堆满了废弃的花盆和杂物,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循着那细微的呼噜声,我很快在一个倒塌的木架角落,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只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的小奶猫,通体雪白,和雪球很像,但体型小得多。
它的一条后腿被一个沉重的、生锈的铁夹子死死夹住!
鲜血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和身下的杂物!它虚弱地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因为疼痛和寒冷而瑟瑟发抖,看到我靠近,它没有害怕,反而停止了呼噜,发出微弱的、带着一丝依赖的“咪呜”声,水汪汪的蓝眼睛望着我。
是它!是它刚才在回应我的尖叫!
我的心揪成一团!顾不上脏,跪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掰那个锈迹斑斑的铁夹子。
夹子咬合力很大,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手指都被粗糙的铁锈划破了,才勉强将夹子掰开一条缝。
“咪…嗷…”小奶猫痛得浑身一颤。
“乖…忍一下…”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安抚性的轻柔语调,连我自己都没察觉。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它被夹住的小腿从夹缝里解救出来。
小腿血肉模糊,骨头似乎都露出来了!情况很糟!
我脱下身上的薄外套,小心翼翼地将瑟瑟发抖的小奶猫包裹起来,抱在怀里。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全,将小小的脑袋往我怀里拱了拱,发出极其细微的呼噜声。
抱着小奶猫,我快步跑回花房入口。
霍凛己经被陈伯和赶来的医护人员小心地抬上了担架。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紧抿,额头上全是冷汗,显然是剧痛难忍。
但当我抱着小奶猫出现时,他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身上,然后移向我怀里那小小的一团。
“它…?”他嘶哑地问,声音微弱。
“腿被夹子夹断了,伤得很重。”我看着他腿上刺目的鲜红,声音也有些发紧,“需要立刻救治。”
霍凛的目光在我沾着血污和铁锈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我怀里虚弱的小猫,眼神复杂难辨。他没再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医护人员迅速将霍凛抬走。陈伯留下来处理现场和审问半死不活的刘文杰。
我抱着小奶猫,在护士的陪同下,也急匆匆赶往医疗中心。
雪球一瘸一拐地跟在我脚边,时不时担忧地看看我怀里的小家伙。
医疗中心灯火通明。霍凛首接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腿部紧急手术。他腿部的神经和血管在刚才的强行发力中遭受了毁灭性的二次损伤,情况危急。
小奶猫也被送进了宠物急救室。
医生检查后,面色凝重:“左后腿粉碎性骨折,失血过多,感染风险极高…需要立刻手术,但…存活率不高。”
我看着保温箱里呼吸微弱、小小的身体几乎被纱布裹满的小家伙,心沉到了谷底。它那么小,那么脆弱…
“救它!”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坚决,“无论用什么药!多少钱!救它!”
“我们会尽力。”医生点点头,准备手术。
我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怀里抱着同样疲惫、蜷缩在我腿上舔舐伤口的雪球。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压抑。一边是霍凛生死未卜的手术室红灯,一边是小奶猫希望渺茫的急救室。
疲惫、恐惧、混乱、担忧…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压垮。
“林小姐,喝点水吧?”护士递过来一杯温水。
我摇摇头,目光空洞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霍凛…他会没事吗?如果他的腿真的…因为我…
就在我心乱如麻之际,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叼着一个东西,跌跌撞撞地从走廊拐角跑了过来。
是雪球!它刚才趁我不注意溜走了!
它跑到我面前,将嘴里叼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我脚边,然后仰起小脑袋,“喵呜”了一声,碧绿的猫眼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邀功?
我低头看去——
那是一片…大概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鳞片?
鳞片呈现一种温润的、半透明的乳白色,在灯光下流转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莹莹光泽。
这是什么?雪球从哪里叼来的?
我疑惑地捡起那片小小的白鳞。触手微凉,带着一种奇特的、难以形容的质感。
就在我的手指触碰到鳞片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难以言喻的清凉感,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从指尖窜入我的手臂,然后首冲大脑!
我的眼前猛地一花!
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失控的幻灯片,在我脑海里疯狂闪现!
冰冷的营养舱!刺眼的白光!穿着白大褂模糊的人影!连接着身体的管线和电极!还有一个…模糊的、巨大的、有着白色鳞片的…生物轮廓?!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从大脑深处传来!
“啊!”我痛呼一声,手中的白鳞脱手掉落!
“林小姐!您怎么了?!”护士吓了一跳。
我捂着头,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刚才那是什么?幻觉?还是…被清除的记忆碎片?!
“喵呜!”雪球焦急地叫了一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掉在地上的白鳞,又抬头看看我,眼神急切。
就在这时,霍凛所在手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医生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出来,手上还沾着血迹!
“霍先生的家属在吗?”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霍凛怎么了?!
“我是!”我猛地站起来,怀里的雪球差点掉下去。
医生快速说道:“情况不太乐观!腿部神经和血管损伤远超预期,常规修复手术成功率极低!术后功能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顿了顿,眼神凝重地看着我,“现在,我们有一个非常规方案!但风险极高!需要家属立刻签字!”
“什么方案?!”我声音发颤。
“使用一种极其稀有、刚从特殊渠道获取的、未经大规模临床验证的生物活性因子制剂!”医生语速飞快,“这种制剂对神经修复有极强的理论效果!但…副作用未知!排斥反应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可能…可能首接危及生命!”
生物活性因子?特殊渠道?白鳞?!
我的目光猛地看向地上那片散发着微弱莹光的白色鳞片!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冲进我的脑海!
雪球叼来的这个…难道就是…解药的来源?!那个传说中的…白化穿山甲鳞片?!
医生还在催促:“家属!请立刻做决定!时间就是生命!”
签?还是不签?
用未知的、可能致命的药剂,去赌霍凛那微乎其微的康复希望?
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可能永远失去他的腿,甚至…在手术台上…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我的肩头!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我看向医生,又低头看向脚边那片静静躺着的、散发着微光的白鳞,和雪球那双充满灵性的碧绿猫眼…
霍凛…
林啾啾…
实验体001…
共生计划…
命运的齿轮,仿佛在这一刻,发出了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转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