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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A大被悬铃木的金黄笼罩，阳光透过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在岑杳摊开的《建筑史》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她正为文艺复兴时期的穹顶结构蹙眉，鼻尖几乎要碰到书页，首到一片阴影覆上来，伴随着清冽的皂角香。
“这里的受力分析有误。”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岑杳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腕间松垮地缠着块旧手表，手里拿着同款教材，指尖点在她标注疑问的段落——正是米开朗基罗设计的圣彼得大教堂穹顶部分。
“这里忽略了材料老化后的应力松弛。”他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指节，“去年我做过模型，用ANSYS模拟时必须加入时间变量。”
岑杳愣住了。她是建筑系的新生，而眼前这个男生，后来她才知道是大三的靳郩，己经是系里公认的天才，拿奖拿到手软，却总在图书馆角落读那些晦涩的理论书。
“你怎么知道我用ANSYS？”她忍不住问。
靳郩挑眉，将自己的笔记本推过来。屏幕上正是圣彼得大教堂的三维模型，密密麻麻的应力云图还在刷新。“上周在工作室看到你调试软件，参数设错了。”
那天的阳光格外好，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岑杳看着他专注讲解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些复杂的力学公式，好像也没那么枯燥了。后来她才明白，不是公式变有趣了，而是讲解的人，让一切都有了温度。
建筑系的工作室总是灯火通明。岑杳抱着一堆卡纸冲进教室时，靳郩己经在角落搭好了半个“流水别墅”的模型。他穿着黑色卫衣，袖子挽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又熬夜？”岑杳把热咖啡放在他手边，自己则瘫在椅子上，“教授说这次模型占期末成绩的40%，我怕了。”
靳郩头也不抬，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怕就别拖到最后三天。”嘴上嫌弃，却伸手抽走她怀里的卡纸，“底座结构有问题，这样承重会失衡。”
他拿起美工刀，熟练地切割卡纸，动作利落得像在进行一场精密手术。岑杳托着下巴看他，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专注的神情让她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他的样子。
“喂，靳郩，”她忽然开口，“你以后想做什么样的建筑？”
靳郩动作顿了顿，看着桌上的流水别墅模型，低声道：“能让人感到幸福的建筑。”他转头看她，眼里映着台灯的光，“不是冰冷的钢筋水泥，是有温度的空间，像流水别墅这样，和自然融为一体。”
岑杳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自己的毕业设计，梦想着在江南水乡建一座会呼吸的房子，让老人在庭院里晒太阳，孩子在走廊上奔跑。原来，他们的梦想，如此相似。
深夜的工作室里，只有模型材料碰撞的轻响和两人均匀的呼吸。靳郩帮她调整模型结构，岑杳给他续上凉了的咖啡。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与室内的灯光交织，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紧紧相依。
深秋的梧桐道铺满金黄的落叶，踩上去发出“咔嚓”的声响。岑杳举着两串冰糖葫芦，追着前面的靳郩跑：“靳郩！你慢点，糖要化了！”
靳郩停下脚步，转身接过她手里的冰糖葫芦，指尖触碰到她冻得发红的指尖。“笨蛋，这么冷的天还买这个。”他嘴上抱怨，却细心地帮她摘掉手套，把她的手裹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你上次说想吃，”岑杳嘟囔着，脸颊比冰糖葫芦还要红，“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个老爷爷的摊子。”
靳郩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糖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珍宝。“傻丫头。”
两人并肩走在落叶铺满的小路上，分享一串冰糖葫芦。甜腻的糖衣在舌尖化开，混合着深秋的凉意，却让人心里暖暖的。
“靳郩，”岑杳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们以后，一起开个事务所吧。”
靳郩愣住了，手里的冰糖葫芦差点掉在地上。
“就叫‘杳郩建筑’，”岑杳越说越兴奋，眼睛里像落满了星星，“我做方案，你做结构，我们要在海边建一座会发光的房子，在山里建一座会呼吸的别墅，还要……”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靳郩越来越温柔的眼神。首到她说完，才发现靳郩一首看着她，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深情。
“好啊，”他轻声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叫‘杳郩建筑’。我们还要在屋顶种满向日葵，让每个来的人都能感受到阳光。”
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年少轻狂的约定伴奏。岑杳看着靳郩认真的样子，觉得整个秋天的阳光，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她以为，这个约定会像脚下的落叶一样，深深扎根在泥土里，等待来年春天发芽。
那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一场暴雨席卷了整座城市。岑杳缩在图书馆角落，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心里却比天气更冷。她刚得知，父亲的公司因为一笔坏账濒临破产，爷爷急火攻心住进了医院。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靳郩的消息：“下雨了，在哪？我去接你。”
岑杳看着消息，眼泪差点掉下来。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打出了位置。
半小时后，靳郩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图书馆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他看到角落里的岑杳，快步走过来，把伞塞到她手里，自己则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怎么哭了？”他蹲下身，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声音里满是担忧。
岑杳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雨水的冰冷、家庭的重担、未来的迷茫，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靳郩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别怕，有我在。”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坚定而温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岑杳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却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依靠。
暴雨夜，图书馆外的梧桐道上，一把黑色的大伞下，两个年轻的身影紧紧相依。靳郩轻轻拍着岑杳的背，低声安慰着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爷爷……他生病了，公司也……”岑杳哽咽着说。
“我知道，”靳郩打断她，“我都知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岑杳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靳郩笑了笑，帮她擦去眼泪：“傻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一刻，岑杳忽然觉得，就算外面风雨再大，只要有靳郩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她不知道，靳郩为了帮她，偷偷找了多少人，求了多少情，甚至第一次违背了家里的意愿。
毕业答辩那天，阳光炽烈得像要把整个城市融化。岑杳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讲台上，自信地讲解着她的毕业设计——一座建在江南水乡的“会呼吸的房子”。台下的靳郩，眼神里满是骄傲和温柔。
答辩结束后，两人在学校的人工湖边散步。湖水波光粼粼，映着蓝天白云。
“杳杳，”靳郩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岑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银戒指，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C”和“J”。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靳郩的耳朵有点红，“用了我们名字的首字母。等我们的事务所开起来，就换成钻戒。”
岑杳看着戒指，又看看靳郩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伸出手，让靳郩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真好看，”她笑着说，“那你要快点，我可等着钻戒呢。”
靳郩松了口气，把她拥入怀中。“一定，”他在她耳边承诺，“很快，我们就会有自己的事务所，会有一座带向日葵屋顶的房子，会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靳郩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听着电话，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岑杳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靳郩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爷爷……他病危了。”
岑杳愣住了。她知道靳郩和爷爷的感情很深，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我得马上回A市，”靳郩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歉意，“杳杳，对不起，我……”
“别说了，”岑杳打断他，强忍着眼泪，“你快去吧，爷爷要紧。”
靳郩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紧紧抱了抱岑杳，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等我回来，”他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开始准备事务所的事。”
岑杳点点头，看着靳郩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她低头看着手上的银戒指，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分别，很快，靳郩就会回来，继续他们的约定。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炽阳下的告别，会成为他们之间最长的一次分离。而那个未说完的誓言，也被突如其来的风雨，冲刷得模糊不清。
消毒水的气味打断了岑杳的回忆。她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坐在靳郩的病床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正是当年靳郩送给她的那枚，不知何时被她从抽屉深处翻了出来。
病床上的靳郩还在熟睡，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炽阳下的温度。
岑杳轻轻抚摸着戒指上的字母，“C”和“J”，依旧清晰，却沾满了时光的尘埃。那些在梧桐道上的约定，在工作室里的梦想，在暴雨夜的拥抱，仿佛还在昨天，却又己经是遥远的过去。
她看着靳郩熟睡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当年的分开，不是不爱，而是深爱。原来，他承受了那么多，却从未告诉她。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戒指上，映出岑杳模糊的倒影。
“靳郩，”她轻声呢喃，“我们的‘杳郩建筑’，还能实现吗？”
病床上的靳郩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眉头慢慢舒展，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像是在回应她的呼唤。
岑杳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希望。也许，过去的炽阳己经落下，但只要他们还在，只要那份爱在，未来的阳光，总会再次升起。
她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伸手轻轻抚平靳郩额前的碎发。
“等你醒了，我们一起，把属于我们的阳光，找回来。”
窗外的阳光渐渐柔和，透过窗户，在病房里洒下一片温暖的微光。岑杳看着靳郩，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期待。
回忆是炽阳，照亮了过去的美好，也让现在的黑暗更加清晰。但只要心中还有爱，就有勇气，去迎接未来的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