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方向的火光撕裂了夜空,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映得一片血红。沉闷的爆炸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朱祁镇的心口。他吐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红梅,身体晃了晃,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扶住。
“陛下!保重龙体!”于谦的声音嘶哑却坚定,眼中燃烧着与皇帝同样的怒火与决绝。
朱祁镇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死死钉在通州那片越来越亮的火光上。张宏!这个来自前世的恶魔,这个潜伏在王振阴影下的毒蛇,终于亮出了最后的獠牙——焚烧通州仓百万军粮!这是要断大明的命脉,绝前线的生路!
“备马!最快的马!去通州!”朱祁镇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再不见丝毫慌乱,只有刻骨的杀意。
“陛下!太危险!”钱皇后和太医们惊呼。
“通州若失,朕在紫禁城也是等死!”朱祁镇甩开搀扶,翻身上马,“于谦!调集所有能动弹的京营!鲁大石!带上所有辣椒粉!走!”
雪夜疾驰,寒风如刀。朱祁镇伏在马背上,前世今生的记忆疯狂交织。张宏那张因财务造假败露而扭曲的脸,王振谄媚阴鸷的笑容,通州仓堆积如山的粮袋…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靛蓝布条和“^_^”符号!所有线索拧成一股,指向那冲天的火光!
赶到通州时,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狱。甲字库、丙字库方向烈焰冲天,浓烟翻滚,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焦糊和某种刺鼻油脂燃烧的恶臭。哭喊声、爆炸声、房屋倒塌声震耳欲聋。无数军士和百姓徒劳地用盆桶泼水,但火势太大,杯水车薪。更可怕的是,靠近火源的几个巨大粮囤,竟不时发生剧烈爆炸,将救火的人群和燃烧的粮食抛向空中!
“是油!粮袋里混了火油!”于谦目眦欲裂,“还有火药!贼人在粮袋里做了手脚!”
“张宏!这是要赶尽杀绝!”朱祁镇看着在爆炸气浪中倒下的士兵,心如刀绞。他猛地想起前世看过的消防知识——油火不能用水灭!粮囤间距太近,火势蔓延太快!隔离!必须立刻建立防火隔离带!
“于谦!”朱祁镇厉声下令,“放弃着火粮囤!全力保住未燃的丁字库和戊字库!立刻拆毁所有连接火场的房屋!清理出至少三十丈的空白地带!快!”
“拆屋?!”石亨惊愕。
“来不及解释了!照做!”朱祁镇吼道,“鲁大石!把你带的辣椒粉,全部撒向火场上风处!要快!撒成一道屏障!”
“撒辣椒粉?!”鲁大石和众将都懵了。
“辣椒粉遇热爆燃升腾,能短暂驱散空气,压制火头!粉尘弥漫还能阻滞救火者靠近火场送死!快!”朱祁镇几乎是咆哮着解释。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符合当下条件的、利用辣椒特性的紧急措施!
鲁大石和士兵们虽不明其理,但皇帝斩钉截铁的命令不容置疑。一袋袋、一罐罐猩红的魔鬼椒粉被扛到上风处,奋力扬撒出去!浓烈的辛辣粉末被热浪卷起,瞬间形成一片翻滚的、令人窒息的红雾屏障!冲在最前救火的士兵猝不及防,被呛得涕泪横流,剧烈咳嗽,不得不后退。而更诡异的是,靠近辣椒粉尘屏障的火头,竟真的被这辛辣的红雾短暂压制,火势为之一滞!为拆屋清障赢得了宝贵时间!
“有效!真的有效!”石亨又惊又喜。于谦也精神大振,亲自督战拆屋清障。巨大的粮囤之间,一道由断壁残垣和焦土构成的防火隔离带,在军民拼死努力下,以惊人的速度被清理出来!
然而,丁字库和戊字库的火势虽然被隔离带暂时阻挡,但库内温度急剧升高,粮袋自燃的风险剧增!更糟糕的是,护城河因严寒结冰,取水极其困难!
“水!需要大量的水降温!”朱祁镇焦急万分。他目光扫过冰封的护城河,又看向远处冒着蒸汽的几处地热泉眼(通州有少量温泉),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石亨!调神机营的虎蹲炮!目标——护城河冰面!”朱祁镇下令。
“炮…炮轰冰面?”石亨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用实心弹!给朕把冰面轰开!制造取水口!”朱祁镇吼道,“于谦!组织所有人力,用能找到的一切容器,从温泉取热水!混入河水,泼向丁字库和戊字库外墙降温!快!火势不等人!”
虎蹲炮沉闷的轰鸣响起!实心铁球狠狠砸在护城河厚厚的冰面上!冰屑纷飞,裂纹蔓延!连续几轮轰击后,坚冰终于破碎,冰冷的河水涌出!与此同时,长长的取水队伍从温泉处接力运来滚热的温泉水,与冰冷的河水混合成温水,疯狂地泼向未燃粮库的外墙和屋顶!
冰与火的对抗达到了白热化!辣椒粉尘屏障在热浪中渐渐消散,隔离带外的火魔仍在咆哮。但丁字库和戊字库,在温水持续不断的降温下,库内升腾的白气渐渐压制住了焦糊味,自燃的危机被暂时扼制!
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时,一个锦衣卫百户连滚爬来,脸上带着惊骇:“陛下!于大人!在…在丙字库废墟边缘,发现张宏踪迹!他…他劫持了景泰王爷!”
朱祁镇心头剧震!张宏这疯子,竟还没走?!
丙字库废墟边缘,断壁残垣仍在燃烧。张宏——一个穿着靛蓝色棉袍、面容阴鸷精瘦的中年人,正用一柄短火铳顶着朱祁钰的太阳穴,背靠着一堵尚未倒塌的高墙。火光映着他扭曲的脸,那熟悉的、带着疯狂快意的眼神,朱祁镇(林小凡)永生难忘!
“林小凡!你终于来了!”张宏的声音嘶哑刺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看看你守护的江山!看看这冲天的火光!这就是你举报我的代价!前世你毁我前程,今生我毁你江山!公平!”
“放开我七弟!”朱祁镇强压怒火,缓缓靠近,“张宏,你己无路可逃!放下火铳,朕给你个痛快!”
“痛快?”张宏狂笑,“我要的是你生不如死!看着至亲因你而死,看着江山因你而焚!”他手指扣紧了扳机,“先从这个废物王爷开始!”
“等等!”朱祁镇厉喝,“你想要什么?钱?地位?朕都可以给你!”
“钱?地位?”张宏嗤笑,“我玩够了!我只要看着你痛苦!”他目光扫过朱祁镇身后的于谦、鲁大石,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太后和太子体内的‘茉莉醉’,根本没解。辣椒粉只是压制,寒毒早己深入骨髓。没有我特制的解药,他们活不过三个月!哈哈哈哈哈!”
这恶毒的宣告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朱祁镇心上!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张宏狂笑分神的刹那!一首看似虚弱惊恐的朱祁钰,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他拼尽全力用头狠狠向后撞去,正中张宏鼻梁!同时脚下猛踩张宏的脚背!
“啊!”张宏猝不及防,剧痛之下手指下意识扣动扳机!“砰!”火铳轰鸣,子弹却打偏了,擦着朱祁钰的肩膀射入火堆!
“保护王爷!”于谦和锦衣卫瞬间扑上!
张宏反应极快,捂着流血的鼻子,猛地将朱祁钰推向扑来的锦衣卫,自己则像泥鳅一样,借着爆炸气浪掀起的烟尘和混乱的人群,转身就逃!他熟悉通州仓的地形,几个闪身就消失在燃烧的废墟和混乱的救火人群中!
“追!格杀勿论!”朱祁镇怒吼。
混乱中,一个被爆炸震晕的粮仓小吏身下,压着一本烧焦了边角的靛蓝色封面账簿。鲁大石在躲避掉落的燃烧梁柱时,无意中踢到了它。账簿翻开的内页,在火光的映照下,赫然露出几行未烧尽的字迹:
`正统十西年腊月 王公公遗产移交记录`
`接收方:晋商乔氏、江南盐帮、海寇陈祖义...`
`货物:白银八十万两,东珠十斛,倭刀三百...`
`存放地:倭国平户、吕宋马尼拉、满剌加...`
`经手人:张宏(茉莉香主)`
`下一阶段:辣椒垄断,以控南洋...`
“陛下!快看!”鲁大石失声喊道。
朱祁镇冲过去,抓起那半焦的账簿。看着“王公公遗产”、“白银八十万两”、“辣椒垄断”、“控南洋”的字眼,他瞬间明白了张宏的真正目的——焚烧通州仓不仅仅是报复,更是为了制造巨大的混乱,掩盖他转移王振留下的、天文数字般的海外黑产!他真正的野心,是利用辣椒贸易和这笔巨资,在海外建立一个庞大的、威胁大明的走私与海盗帝国!
“好一个金蝉脱壳!好一个海外称王!”朱祁镇捏着滚烫的账簿残页,望着张宏消失的方向和通州仓仍在燃烧的余烬,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持续一夜的大火终于被控制,丁字库和戊字库保住了近半军粮,大明命脉未绝。但代价惨重,废墟遍地。幸存的军民在灰烬与寒风中疲惫地清理着。
朱祁镇站在废墟高处,望着劫后余生的通州城和手中那本记载着滔天阴谋的账簿残页。张宏逃了,带着王振的遗产和更疯狂的野心。太后和太子的毒未解,三个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而南洋的暗流,己然开始涌动。
“于谦。”皇帝的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臣在。”
“拟旨。”朱祁镇的目光投向东方海天相接之处,那里,朝阳正奋力冲破最后的黑暗。
“第一,重建通州仓,严查所有粮商、仓吏,凡涉案者,严惩不贷!”
“第二,设‘海事缉查司’,由你兼领,给朕盯死倭国、吕宋、满剌加所有海路!张宏和那些黑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三,昭告天下,”他顿了顿,拿起一根烧焦却依旧通红的辣椒,高高举起,“此物,非妖非祥,乃我大明格物致知、护国退敌之利器!自今日起,设‘御椒园’,广种此物!鲁大石!”
“臣...臣在!”御厨慌忙应声。
“朕命你为‘御椒园’总管!给朕研究!辣椒入药、调味、乃至...退敌守城之法!朕要这‘魔鬼椒’,真真正正,成为我大明之祥瑞!”
寒风卷着灰烬和一丝微弱的椒香掠过废墟。朱祁镇(林小凡)站在焦土之上,手握残卷,眼望怒海。前世的死敌己化身为今生的海寇巨枭,暗处的毒招依然威胁着至亲的生命。咸鱼皇帝的太平梦彻底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布满荆棘与惊涛的征途。
通州仓的烟,还未散尽。而一场跨越重洋的追猎与更宏大、更辛辣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