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匍匐在狭窄的缝隙里，钟安之感觉自己像条被塞进石缝的泥鳅。
两侧的岩石冰冷坚硬，时不时刮擦着他的脊背，伤口被磨破，渗出血迹，与泥土混在一起，又黏又疼。他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借着怀里黑石透出的微弱银光，一点点往前挪。
缝隙比他想象的长，爬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才传来一丝微弱的风——是出口的方向。
他心里一喜，加快了动作，却没注意到头顶一块松动的碎石正悄然滑落。
“砰！”
碎石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力道不算重，却足够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怀里的黑石猛地烫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钟安之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他知道，现在晕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又爬了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废弃的矿道，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矿石的味道，比葬骨坑干净得多。
他瘫在矿道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气，后脑勺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却比不上劫后余生的庆幸。
矿道两侧的岩壁上，还残留着凿刻的痕迹，偶尔能看到几处熄灭的火把，显然是很久以前被废弃的。
“有人吗？”钟安之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矿道里回荡，没人回应。
他挣扎着站起来，靠着岩壁慢慢往前走。黑石的光芒比在葬骨坑里亮了些，照亮了前方丈许的路。他注意到，矿道的地面上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像是不久前有人走过，脚印的大小深浅不一，既有修士的靴印，也有凡人的布鞋印。
这里有人来过？
钟安之的警惕提了起来，握紧了怀里的黑石。他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只能加倍小心。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前方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他放轻脚步，悄悄靠近，躲在一块巨大的矿石后面，探出头去。
矿道尽头是一处开阔的石室，石室中央架着一口大铁锅，里面煮着些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一股怪味。三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凡人正围坐在锅边，手里拿着硬邦邦的窝头，小口啃着，脸上满是疲惫和麻木。
石室的角落里，还躺着两个修士，气息微弱，像是受了重伤，其中一个的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万法阁的人真能查到蚀灵诀吗？”一个凡人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难喽。”另一个叹了口气，“流云宗的长老们把那邪术藏得严严实实，连咱们这些挖矿的都只闻其名，见不到真东西。”
“可我听说，前几天有个杂役跑了，手里好像有蚀灵诀的残卷……”
“嘘！小声点！”旁边的人赶紧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了看角落里的修士，“被他们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钟安之的心猛地一跳。
杂役？蚀灵诀残卷？
难道他们说的是自己？可他根本没有什么残卷。
他正想再听仔细些，角落里那个断腿的修士突然咳了几声，沙哑着嗓子道：“别痴心妄想了，万法阁的人巴不得流云宗乱起来，他们好趁机吞并地盘，哪会真的管咱们这些凡人的死活？”
“那我们怎么办？”凡人的声音带着绝望，“矿里的怨煞之气越来越重，再挖下去，迟早变成像老周那样的怪物……”
钟安之这才注意到，石室的岩壁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像血管一样蜿蜒，散发着与蚀灵诀同源的阴冷气息——和葬骨坑里那些尸体上的雾气一模一样。
原来这里是处废弃的灵矿，而且被蚀灵诀的怨煞之气污染了。
“吱呀——”
他藏身的矿石突然晃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石室里的人瞬间安静下来，三个凡人警惕地拿起身边的矿镐，角落里的两个修士也挣扎着坐起来，眼神凶狠地看向他的方向。
“谁在那？”断腿修士厉声喝问，手里凝聚起微弱的灵力——是练气二层的修为，比刚才葬骨坑遇到的修士弱得多。
钟安之知道藏不住了，索性走了出去，举起双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威胁：“我没有恶意，只是路过。”
三个凡人看到他身上的血污和破烂的衣服，眼神里的警惕稍减，却还是握紧了矿镐。那两个修士则死死盯着他，像是在评估他的实力。
“你是从葬骨坑逃出来的？”另一个没断腿的修士突然问，他的目光落在钟安之怀里露出的黑石一角，“那是什么？”
钟安之没回答，只是反问：“你们知道蚀灵诀？”
断腿修士的脸色变了变，冷声道：“关你什么事？一个没了灵根的废物，也配打听这些？”
他显然认出了钟安之的身份——流云宗的杂役，五灵根被抽走的“废物”。
钟安之的手悄悄握紧了黑石，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他能感觉到，石室里的怨煞之气正在被黑石缓慢吸收，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离开这里。”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流云宗的人在找我，我必须尽快离开。”
“离开？”断腿修士嗤笑一声，“这矿道西通八达，却只有一个出口，被流云宗的人守着，你觉得能走得掉？”
“那你们……”
“我们是被派来清理矿道的，谁知道挖到了怨煞之气聚集的地方，同伴都变成了怪物，只剩下我们几个。”一个凡人低声说，语气里满是恐惧，“那两个修士是来押解我们的，结果也被怨煞之气伤了，现在是走不了，也活不成……”
钟安之沉默了。
他看了看角落里气息越来越弱的修士，又看了看三个眼神麻木的凡人，突然觉得，这处废弃的灵矿，和葬骨坑没什么两样，都是被流云宗抛弃的地方。
“或许……我有办法离开。”他开口道。
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怀疑。
钟安之没解释，只是走到石室的岩壁前，将手掌按在那些黑色的纹路上，怀里的黑石瞬间发烫，银色的纹路亮了起来。
“嗡——”
随着他的灵力（虽然微弱，却能引动黑石）注入，岩壁上的黑色纹路开始剧烈波动，怨煞之气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疯狂涌向黑石！
“这是……”断腿修士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的石头能吸收怨煞之气？”
钟安之没理他，只是专注地引导着黑石的力量。他能感觉到，这些怨煞之气比葬骨坑里的更浓郁，也更精纯，被黑石吸收后，石头表面的银色纹路越来越清晰，甚至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石而出。
随着怨煞之气被吸收，岩壁上的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石室里的阴冷气息也减弱了不少。三个凡人明显松了口气，连角落里的两个修士，脸色都好看了些。
“你这石头……到底是什么？”断腿修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
钟安之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当最后一丝怨煞之气被吸收时，黑石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银光，照亮了整个石室！银光中，石头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最后“啪”地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半片竹简，上面刻着几个古老的文字，正是他在杂役房那本古籍上见过的“守界”二字！
守界残卷！
钟安之的心脏狂跳起来。
原来，黑石只是个外壳，里面藏着的，才是真正的宝贝！
而随着残卷现世，他左手手腕上的青痕再次亮起，与残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顺着手臂流遍全身，原本被抽走灵根后枯竭的经脉，竟有了一丝微弱的胀痛感——像是在被重新滋养！
“五灵根……在恢复？”断腿修士失声惊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钟安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正在从一个普通人，缓慢却坚定地朝着修士的方向回升！
钟安之也感觉到了，那种失而复得的力量感，让他几乎要落泪。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半片残卷，又看了看怀里裂开的黑石外壳，突然明白了什么。
爹娘留给自己的，从来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而是守护守界残卷的容器。而自己的五灵根，或许从一开始就没被抽走，只是被吴长老的邪术暂时封印了，需要借助怨煞之气和残卷的力量，才能重新觉醒。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他看向石室里的人，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三个凡人对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矿镐，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角落里的两个修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安之拿起那半片残卷，小心地收好，然后对众人道：“怨煞之气被吸收后，这处矿道的禁制会减弱，我知道有条近路，或许能绕开出口的守卫。”
他指的是缝隙尽头，那处他还没来得及探查的岔路。
“我们跟你走！”一个凡人立刻说道，其他两人也纷纷点头，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跟着这个能吸收怨煞之气的少年赌一把。
断腿修士沉默了片刻，对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也挣扎着站了起来：“算我们一个。虽然看不起你这废物，但……总比死在这里强。”
钟安之没有计较他的态度，只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带上这两个修士，或许会有麻烦，但多两个人，总比单打独斗强。
石室的门被推开，外面的矿道依旧黑暗，但钟安之怀里的守界残卷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他走在最前面，手里紧握着那半片残卷，身后跟着三个凡人，两个修士。
脚步声在空旷的矿道里回荡，像是在敲打着某种沉寂己久的鼓点。
钟安之不知道这条路能通向哪里，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出口，还是更深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