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魂梯入口处。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阶梯上回荡,如同死亡的鼓点。董淳深紫色的常侍袍服在幽暗中如同流动的阴影。他步履从容,仿佛踏青,而非行走在千年古墓的凶险之地。深灰色的眼瞳扫过阶梯上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散落的碎石、干涸发黑的血迹(铁尸卫的)、以及几枚深深嵌入石壁的、闪着幽蓝光泽的飞针。
“鬼手的针…倒是越来越精纯了。”董淳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他身后,数名气息阴冷如毒蛇的鸩羽卫无声跟随,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主上,‘山魈部’在归墟之地损失了三人,余者皆己按令退至‘九阴锁魂阵’预设方位。”一名鸩羽卫低声禀报。
“无妨。些许消耗,本座早有预料。”董淳脚步未停,“那潭底的‘镇渊虺’,沉睡千年,岂是区区驱傀杖能惊扰的?山魈部的废物,正好替本座…投石问路,确认那畜生是否真的醒着。”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很快,一行人抵达了悬魂梯尽头,那被白琇破解的裂隙前。董淳的目光落在裂隙边缘一处极其隐蔽的、由几块特殊排列的碎石构成的标记上——那是“地听”留下的暗号。
“他们己经进去,触碰了祭坛。”董淳解读着暗号信息,深灰色的眼瞳中终于燃起一丝压抑不住的、近乎贪婪的幽光,“好!很好!‘九阴锁魂阵’,可以启动了。待祭坛开启,生魂入阵,便是‘镇渊虺’彻底苏醒、为本座所用的时刻!” 他枯瘦苍白的手指掐出一个诡异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肉眼可见的、冰寒彻骨的灰黑色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的地脉之中。
“随本座,入场收网。”董淳一步踏入裂隙,身影消失在通往归墟之地的黑暗中。鸩羽卫紧随其后,如同索命的幽魂。
归墟之地,黑曜石祭坛前。
陈衍手持完整的封灵函,感受着它与祭坛凹槽之间强烈的共鸣吸力,额角渗出冷汗。褚良的分析、白琇发现的“山魈部”残骸、石莽的伤势、以及潭底那未知的恐怖(镇渊虺)…所有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
“不能放!”褚良斩钉截铁,指着那些延伸向深潭的血引暗线,“一旦封灵函归位,祭坛启动,恐怕首先唤醒的,就是潭底那东西!董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遗藏,他是要利用这祭坛和我们的命,去唤醒并控制那潭底的凶物!”
“可如果不放,董淳马上就到!这祭坛…或许是唯一的生路?或者…唯一的反击机会?”石莽忍着背伤,咬牙道。他紧握铁锤,警惕地盯着他们来时的裂隙方向。
白琇的目光则死死盯着平静的潭面。她手中的半截驱傀杖和狰狞面具,冰冷刺骨。潭水的死寂,此刻在她眼中,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她突然拉了拉陈衍的衣袖,指向潭水靠近祭坛一侧的水面。
只见那片原本死寂的水面上,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圈圈极其微弱的涟漪!涟漪的中心,正对着祭坛下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不可测的潭底,被祭坛的共鸣所吸引,正缓缓地…上浮!
与此同时,陈衍猛地感到一股阴寒刺骨、充满恶意的精神威压如同潮水般从他们进入的裂隙方向汹涌而来!比铁尸卫的煞气更凝练,更冰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与贪婪!
“董淳…来了!”陈衍脸色剧变!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地指向裂隙方向,又剧烈地指向潭水涟漪的中心!腹背受敌!真正的绝境!
封灵函在陈衍手中剧烈震颤,灰白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催促他做出选择。祭坛凹槽的光芒与之呼应,潭水涟漪扩散,裂隙方向的杀意如实质般迫近!
是冒着唤醒潭底凶物的风险,将封灵函放入祭坛,搏一线未知的生机或反击之机?还是立刻毁掉封灵函,放弃祭坛,全力迎战即将到来的董淳及其鸩羽卫?
冷汗从陈衍的鬓角滑落。他看向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石莽,看向脸色苍白却毫无惧色的褚良,看向紧握短刺、眼神决绝的白琇。千钧一发,没有时间犹豫!
陈衍的目光最终落在手中那完整封灵函上,落在吉平那干涸发黑的血迹上。师父卢植公临终的嘱托、吉平以血引图的牺牲…无数画面闪过脑海。他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
“仲勇兄!护住褚先生和白琇!退至祭坛后!”陈衍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炸响,“他要祭坛!我便给他!看看这归墟之地,到底吞的是谁!”
话音未落,在石莽的怒吼、褚良的惊呼、白琇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陈衍猛地转身,双手紧握那剧烈震颤的完整‘封灵函’,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黑曜石祭坛中心那个散发着灰白光芒的凹槽,狠狠按了下去!
嗡——!
一声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嗡鸣,瞬间席卷了整个归墟空间!祭坛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灰白色强光!封灵函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其上的鸟虫篆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流转!三道从穹顶倾泻而下的水柱仿佛受到了牵引,猛地变得更加粗壮!
下方深潭中心,那圈涟漪瞬间扩大,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洪荒凶戾与无尽死寂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万古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
几乎在同一时间,董淳那阴鸷的身影,带着数名鸩羽卫,如同鬼魅般从裂隙中踏出,深灰色的眼瞳死死锁定在爆发出强光的祭坛之上,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近乎狂热的贪婪笑容!
“归墟之门…开了!” 董淳沙哑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满足,在潭水的轰鸣与祭坛的嗡鸣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