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门外,风雪肆虐。
明玉的鹿皮靴刚踩上马车踏板,手腕便是一紧——谢砚之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她,不由分说将她拽进车厢。她踉跄跌入,后背撞上软垫,还未及发作,车帘己“唰”地落下,将漫天风雪隔绝在外。
“谢砚之!”她撑起身子怒视,“你这是绑——”
话音未落,马车骤然疾驰,惯性让她再度栽倒。这次却撞进一副温热胸膛——谢砚之不知何时己贴近,单手揽住她腰肢,另一手撑在她耳侧的车壁上,将她牢牢困在方寸之间。
“我说过。”他垂眸,呼吸拂过她鼻尖,“这次别想逃。”
车厢内炭盆烧得正旺,烘得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愈发浓烈。明玉这才发现他竟未着官服,只一袭玄色劲装,衣领微敞处露出锁骨下未愈的鞭痕,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狰狞的暗红。
她别过脸冷笑:“谢大人这是要强抢民女?”
“不。”他突然捏住她下巴迫她抬头,拇指擦过她唇上胭脂,“是请苏老板共谋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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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碾过冰辙,颠簸间明玉的膝头撞上他腿侧。隔着层层衣料,仍能感受到那紧绷的肌肉线条。她试图后撤,却被他扣住手指——十指相缠的姿势,像极了那夜在织坊染缸后的对峙。
“松手。”她压低声音。
谢砚之恍若未闻,反而将她的手举到唇边。温热的吻落在她指节旧疤上,那是常年拨算盘磨出的茧。
“京城有二十八家绸缎庄等着吞你的货。”他忽然道,“三处漕运码头被杨家把控,连你寄存在通宝钱庄的现银——”
明玉瞳孔骤缩。
“——都己被盯上。”他轻笑,犬齿在她虎口不轻不重地一咬,“没有我,你连城门税都交不起。”
疼痛与酥麻顺着血脉窜上心尖。明玉猛地抽手,却被他趁机压得更紧。两人鼻息交缠间,她忽然瞥见他腰间悬着的东西——那枚她今晨偷偷系回他玉佩上的石榴红穗子,正随着马车摇晃轻轻摆动。
车外风雪呼啸,车内炭火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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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十里亭,马匹突然凄厉嘶鸣!
谢砚之眼神骤凛,瞬间将明玉按倒在座。几乎同时,三支羽箭破窗而入,钉在他们方才的位置上,箭尾白翎犹自震颤。
“趴着别动。”他反手抽出榻下长剑,剑锋映出眼底杀意。
明玉却己掀开车帘——二十丈外,五名黑衣人张弓搭箭,箭头寒光在雪地里刺目如星。为首者举起令旗,赫然是东宫侍卫制式。
“跳车!”她厉喝的同时,谢砚之己揽住她腰肢撞开车门。
积雪缓冲了坠地的冲击,却仍撞得明玉眼前发黑。恍惚间,她看见谢砚之旋身挥剑,一道银光划破雪幕,将射向她的箭矢凌空斩断!
“上马!”
他单手将她抛上受惊的骏马,自己却转身迎向敌阵。玄色身影在雪地中腾挪起落,剑光所过之处血溅三尺。明玉死死攥住缰绳,眼睁睁看着一支冷箭朝他后心射去——
“谢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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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入肉的闷响让明玉浑身血液凝固。
谢砚之踉跄半步,反手折断肩头箭杆,竟借着剧痛暴起,一剑贯穿最后一名刺客咽喉。热血喷溅在他眉骨,顺着鼻梁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串红梅。
明玉策马冲到他身边时,他正单膝跪地粗喘。箭伤处鲜血浸透半边衣袍,可那双眼亮得骇人。
“你…”她颤抖着去捂伤口,却被他抓住手腕。
“现在明白了?”他喘着笑,染血的手指在她掌心画了个圈——正是昨日舆图上锦绣阁的位置,“从你接下那枚虎符起…”
远处传来禁军马蹄声。谢砚之突然拽下染血的玉佩塞进她怀里,在震耳欲聋的铁蹄声中咬住她耳垂:
“你就是我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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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驿站厢房。
明玉为谢砚之包扎伤口时,发现箭头上刻着细小的“杨”字。她蘸血的指尖一顿,忽然想起钦差那句“商籍女子最高为妾”。
“谢砚之。”她突然扯开他衣领,露出心口那道旧疤,“当年在临江渡口…”
他握住她沾血的手按在伤疤上:“我跳下去的时候,看见货堆后有个小商人。”
烛火噼啪炸响。
“那人抖得像只兔子。”他低笑,忽然将她拽上床榻,“却敢在我被围攻时,往税吏茶里下巴豆。”
明玉瞪大眼睛。
院外禁军巡逻的火把光透过窗纸,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谢砚之抚过她腰间虎符,在更漏声里呢喃:
“所以这次,换我跟你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