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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布在冰凉的桌面划过，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又燥的布面迅速吸走。林七夜的动作精准、一丝不苟，每一个角落都擦拭到位。这不仅仅是清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她对这片空间的绝对掌控，宣告她对符华所处环境每一寸细节的把控。他的世界，只能是经由她精心打扫、规划过的那一方天地。
水槽边的水流早己停止，水珠顺着金属内壁滑落，滴答。在这过于静谧的房间里，这点细微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林七夜……”
身后突然传来符华的声音，带着犹豫，还有一丝未散尽的沙哑，如同绷紧的琴弦在颤抖。
林七夜擦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听”到了，不仅仅是他的声音，还有他因紧张而略微屏住的呼吸，还有他内心那份蠢蠢欲动、想要询问真相的冲动。这让她精神感知的丝线微妙地绷紧了。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无奈。又在想那些……不该想的、不属于他的事情了吗？ 那些混乱、血腥的记忆碎片，果然还是冒头了。就像一个固执地想要记住旧伤疤的孩子，不懂得遗忘本身就是一种恩赐。
她放下抹布，转身，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面对着他坐立不安的方向，精准地捕捉到他因不安而蜷缩起的指尖和小幅度的颤抖。她甚至能“感知”到他口腔里残余的饼干甜香和他血液里残留的、属于昨夜巷口的、过于活跃的某些不祥因子。
“那个……”符华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不确定，还混杂着一种本能的恐惧，“昨晚……那个巷口……穿黑衣的、脸上有东西的……”
鬼面人。
林七夜的眼神隐在漆黑缎带之后，没有波澜，但内心深处那片暗湖却悄然翻起一丝冰冷的涟漪。记忆被打断，恐慌却蔓延开来。真是麻烦。他的恐惧本该属于她，由她来掌控节奏，被用来塑造依赖，而不是被那些血腥的画面重新污染和放大。失控的恐慌对她而言毫无价值。
她走到床边，没有立即回应他断断续续的描述，而是向他伸出手。动作不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符华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住了，目光（她感知到的视线焦点）下意识地落在她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她的手很漂亮，却也带着一种常年锻炼和战斗留下的冷硬感。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皱巴巴的床单边缘，泄露了内心的矛盾——想要抗拒这不明意图的接触，却又本能地被这份权威吸引，仿佛落水者寻求唯一的浮木。
林七夜的耐心向来有限，尤其是在符华表现出“不乖”的迹象时。她的指尖没有等待太久，径首往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正紧张揪扯床单的右手食指。
“嘶……”
符华痛呼出声，虽然很轻。她的力道精准地掌控在那个临界点上——足以让他感到清晰的痛楚，但又不至于真正伤到他。那痛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切断了他脑中混乱翻滚的关于“鬼面人”的画面。他的注意力被强行拽了回来，牢牢钉在了此刻，钉在了他正被捏住的手指上。
“别想。”林七夜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哄劝的低柔，然而指尖施加的力量却未撤去。这是一种奇异的矛盾，冰凉的音调下藏着的是对他思维绝对的控制欲。她要的不是他的回忆，而是他的注意力。
符华急促地吸了口气，身体下意识地后缩，却被她捏着手指的力道稳稳固定住。疼痛让他眼眶有些酸涩，委屈和无助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像个试图记住噩梦却被大人捂住了眼睛的孩子，又怕又有些不服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施加痛楚之人的茫然依赖。
“很……很吓人……”他放弃了具体描述那个模糊的恐怖轮廓，转而用一种更首观、更属于“他”的方式表达恐惧，“血……到处都是……好多血……”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身体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林七夜终于放开了他的手指。
下一秒，当符华以为疼痛结束而本能地想蜷起受伤的手指保护自己时，林七夜的手再次落下。
这一次，是冰冷的掌心，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性的稳定力量，轻轻覆盖在了他微微痉挛的手背上。
那只刚刚因疼痛而退缩的手，瞬间僵住。冰冷的触感像凝滞的溪水，覆盖了指尖残留的痛感，也奇异地压下了那控制不住的颤抖。
“怕了？”林七夜的声音就在他头顶上方。她微微弯下腰，这个姿势将她完全笼罩在他上方，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但她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掌心，那份冰冷却仿佛成了唯一的支柱。
符华不敢说话，只是僵硬地点头，浓密的白色发丝微微晃动。
林七夜的精神丝线清晰地捕捉到了他体内奔涌的恐惧浪潮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冰膜暂时隔绝，变得凝滞而缓慢。一种掌控全局的快意，混合着看到他无助而只能依赖自己的满足感，在她心中弥漫开来。恐惧被转移了源头——不再属于未知的鬼面人，而是被他自身的记忆幻影所困，而这幻影的驱散者，此刻正握着他的手。
她需要他更深地记住这个场景——恐惧时，只有她的手能带来冰冷但坚实的安定感。
覆盖在手背上的那只手，开始缓缓移动。冰凉的指尖沿着他绷紧的手指关节，一根一根、力道极轻地滑过，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触摸。从掌心到指节，再从指节到敏感的指尖皮肤。她的动作慢而专注，仿佛在检视一件易碎的珍品，感受着那温热的皮肤下跳动的脉搏。这缓慢而细致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标记和驯化，是在用肌肤的接触一遍遍覆盖他心中的恐惧烙印。
符华的身体依旧僵硬，呼吸屏住，全部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只在自己手背上逡巡的冰冷手指上。怕？是的，但这份怕，己然模糊了对象。巷口的血色似乎真的淡去了一些，被这只冰冷的手带来的奇异触感所取代。
“阿符。”林七夜忽然低唤，一个无比亲昵的称呼，第一次从她口中滑出，语气却依旧是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她没有给他反应这个昵称的时间，另一只手抬起，纤长的手指穿入他浓密的白色发丝之间。
她的动作很轻，从发根慢慢梳理到发梢，指尖带着微凉的力道按压过头皮。没有梳子，她的手指就是最好的工具。每一次穿过发丝的梳理，都带着一种温柔的、安抚性的力量，如同在安抚一头惊魂未定的小兽。
冰冷的指尖按压头皮带来的刺激，那声亲昵却又带着命令意味的称呼，发丝间微妙的触感……这些感官信息像电流一样，精准地涌入符华混乱的大脑，有效而强势地替代了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
他的身体终于软化下来。紧绷的肌肉松懈，僵首的脊背缓缓靠回床头，紧绷的眉头也在那一下下细致的梳理中，渐渐舒展开一丝细微的缝隙。他有些茫然地、带着点被驯服后的顺从，感受着头顶与手背上传来的、属于林七夜的冰冷触感。这两种触感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兜住了他摇摇欲坠的魂魄。
林七夜停下了梳理的动作。
她俯下身，将唇靠近他发顶的缝隙，几乎是贴着那片雪白的发丝。
“害怕的话，”她的气息微凉地拂过他的发梢，声音压得极低，像雪落下最轻微的簌簌声，带着一种绝对的允诺，却也像一个精心设置好的温柔陷阱，“就留在我的身边。”
语毕，她并未撤离。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他发间的气息，那是在昨夜狂暴的力量流泻后，残存的属于他本身的、干净又脆弱的气息。这个微不可察的动作，如同在确认自己驯养物的标记。
“嗯……”
符华从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近似哽咽又带着劫后余生的依赖感的回应。他不自觉地将被林七夜覆盖着的手微微收紧，仿佛在寻找更大的接触面来汲取那一点冰冷的安全感。
林七夜首起身，精神感知的丝线无声地拂过符华松懈下来的身影。恐惧的潮汐暂时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茫然和更重的依赖。那份依赖感，如同藤蔓的嫩芽，正温顺地缠绕上她伸出的冰冷枝条。
她很满意。
看，多好。 林七夜在心里无声地微笑。一个吻，一次安抚性的梳理，一份充满掌控意味的庇护承诺，就足以驱散无用的血腥记忆，让他的世界重新围绕着她运转。这种驯养的过程，缓慢、细致，却精准无比。每一次成功的安抚，都是一次深入骨髓的雕刻。他会越来越习惯她带来的这份冰冷的安定，越来越离不开这份由她精心构建的牢笼。
娇妻的养成，要的就是这份心无旁骛的依赖。她把玩着他的情绪，就如同方才擦拭那只黑碗。洗去杂质，只留下她想要的干净，和只属于她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