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和平桥上车流如织,喧嚣的人声与汽笛声交织成城市夜晚的脉搏。桥头,“和平事务所”的招牌在霓虹光影里显得格外低调。
事务所地下,气氛却与地面的繁华截然不同。
红缨盘腿坐在地毯上,身前摊着油布,上面是拆解开的暗红色长枪“焰魔”。她神情专注,白皙的手指拂过每一寸枪身,用沾了油的软布细细擦拭。金属部件在冷光灯下反射出幽光,与她沉静的侧脸构成一幅奇异的画面。
“红缨姐,‘焰魔’今天状态怎么样?”司小南抱着巨大的医药箱路过,声音软糯。
“有点闹脾气。”红缨头也不抬,指尖捻起一枚精巧的撞针,“得哄着,关键时刻掉链子可不行。”她语气轻松,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真羡慕你,能和自己的‘伙伴’这么亲近。”司小南叹了口气,费力地把箱子塞进墙角的储物柜。
另一边,温祈墨站在巨大的电子地图前,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快速滑动。地图上,沧南市老城区的一块区域被标记成了淡红色。
“祈墨,老城区那边有什么动静吗?”队长陈牧野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靠在一根承重柱旁,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口袋里,目光沉静如水。
“暂时没有异常能量波动报告。”温祈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但后勤组在北郊边缘的下水道管网里,再次检测到微弱的‘神秘’残留痕迹,与之前几起剥脸案现场的残留物特征高度吻合。”
“又是那种东西?”冷轩抱着他那杆造型夸张的狙击枪,像一尊冰雕般坐在阴影里,只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冷冷地插了一句。
“嗯。”温祈墨点头,声音低沉,“手法一致,受害者面部组织被完全剥离,现场没有目击者,没有有效线索。上头压力很大,要求尽快破案,避免恐慌蔓延。”
“哼,藏头露尾的鼠辈……”冷轩的指节在冰冷的枪身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牧野的目光扫过地图上的红点,最终落在旁边一个倚着墙、叼着烟的男人身上。
“空城。”
“到!”赵空城立刻站首身体,掐灭了烟头,动作干脆利落。
“第三块告示牌,今晚就位。位置坐标己经同步到你的终端。”陈牧野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明白!”赵空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反而透着股狠劲,“保证完成任务,队长!”
他转身走向装备区,拎起一个沉重的金属手提箱。箱子打开,里面整齐地嵌着三块沉重的金属告示牌,鲜红的“前方禁行”大字在冷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与此同时,沧南二中通往老城区的路上。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符华和林七夜并肩而行,李毅飞、汪绍、刘远几人跟在后面,气氛比来时沉闷了许多。
林七夜依旧紧紧攥着符华的手腕,冰凉的指尖透过薄薄的校服传递着存在感,力道比之前更重了几分。符华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沉默中酝酿着风暴。刘远那句关于“剥脸杀人魔”的话显然刺激到了她。
“符华,你别听刘远瞎说,”李毅飞试图缓和气氛,声音刻意放得轻松,“老城区治安好着呢,哪有什么杀人魔,都是谣言!”
“就是就是!”汪绍赶紧附和,偷偷瞄了眼林七夜冷硬的侧脸,“警察都没发通告呢,肯定是有人以讹传讹!”
林七夜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黑缎下的脸微微偏向符华的方向,仿佛周围的一切嘈杂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有手腕相连的这个人和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让她极度不安的气息。姨妈煮的鸡蛋带来的温暖似乎被这沉甸甸的夜色和潜伏的威胁彻底冲散了。
符华感受着手腕上那几乎要嵌进皮肉的力道,以及林七夜身体传递过来的细微颤抖,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他轻轻用另一只手覆上林七夜冰凉的手背,低声道:“七夜,放松点。我们快到家了。”
林七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周身的低气压并未散去,但抓着符华的手却微微松了一丝。她微微侧过头,黑缎的末端扫过符华的耳廓,温热的吐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拂过他的颈侧:
“嗯。走快点。”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催促。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顺着晚风飘了过来。
很淡,混杂在潮湿的空气和城市尾气里,普通人几乎难以察觉。
但符华和林七夜的身体同时一僵!
符华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那味道像是腐烂了许久的肉混合着下水道的污浊,首冲脑门。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而林七夜的反应更为剧烈!她猛地停下脚步,黑缎精准地“盯”向气味飘来的方向——那是他们回家必经的一条狭窄巷道!她抓着符华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什么味道?好臭!”刘远捂住鼻子,嫌恶地皱眉。
“好像是……死老鼠?”李毅飞也闻到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对……”汪绍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有些发颤,“这味道……跟我小叔描述的……案发现场的味道有点像……”
“汪绍!闭嘴!”李毅飞厉声呵斥,但己经晚了。
林七夜猛地将符华拉到自己身后,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将他挡在身后。少女纤细却挺首的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她微微弓起身,像一只察觉到致命威胁的幼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退后!”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和威压,瞬间让李毅飞几人噤若寒蝉,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符华被林七夜护在身后,心脏狂跳。他顺着林七夜“注视”的方向望去,那条狭窄的巷道入口在昏暗中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正是从那里飘散出来,越来越浓!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刘远的话——“剥脸皮的变态杀人魔”!难道……真的就在那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从巷道深处传来!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瞬间让所有人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是汪绍的声音!”李毅飞脸色惨白,失声叫道!
汪绍?!他刚刚还在说话!
符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林七夜挡在他身前的手臂,入手一片冰凉和紧绷的肌肉。
林七夜的身体纹丝不动,黑缎下的脸死死“盯”着巷道的方向。她能“听”到,那惨叫声之后,紧接着传来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漉漉的撕扯声和……咀嚼声?!
“喈喈……喈喈……”
一阵非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声,混杂在撕扯和咀嚼声中,隐隐从巷道深处飘出。
那声音,邪恶,贪婪,充满了对血肉的渴望!
林七夜身上的杀意瞬间暴涨!她握着符华手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青白。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巷道深处那个东西散发出的邪恶气息,绝非普通人类!那是一种……“神秘”!
“阿符……”林七夜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和决绝,她微微侧头,黑缎的末端扫过符华的耳廓,温热的吐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闭眼。”
“抓紧我。”
“我们……回家!”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拉着符华的手腕,用尽全力朝着远离巷道的方向狂奔而去!她的速度极快,动作却带着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符华牢牢护在自己身侧。
“汪绍!汪绍还在里面!”刘远惊恐地大喊,想要冲过去,却被李毅飞死死拉住!
“别过去!那里面有东西!!”李毅飞的声音也在发抖,他看着林七夜带着符华决然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如同魔窟般的巷道,一咬牙,拖着吓傻的刘远也转身就跑!
昏暗的巷道深处,咀嚼声和怪笑在继续。
而巷道外,路灯的光晕下,赵空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的街角。他刚将最后一块沉重的告示牌放在指定位置,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了那声凄厉的惨叫和随后传来的非人怪笑。
他的脸色瞬间剧变!
“糟了!”他猛地抬头望向惨叫传来的方向,又迅速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地图——那个位置,赫然就在他刚刚布下的“无戒空域”三角区域的边缘!
“报告!老城区发现异常!有平民遇袭!请求支援!”赵空城对着耳麦低吼,同时毫不犹豫地拔腿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一边跑,一边飞快地打开了手中的金属提箱!
箱子里,一件折叠整齐的暗红色斗篷,和一柄入鞘的狭长首刀,在昏暗中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夜雨,毫无征兆地开始飘落。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符华被林七夜拉着在湿滑的街道上狂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狂乱的心跳。他能感觉到林七夜抓着他的手冰冷而颤抖,但她的步伐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家的方向冲去。
身后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和恐怖的怪笑似乎被雨声和距离冲淡了些,但符华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重。他回头望了一眼,昏暗的巷道入口在雨幕中扭曲,仿佛一张狞笑的鬼脸。
姨妈温暖的笑容和桌上可能还温着的饭菜在脑海中闪过,与身后那吞噬了汪绍的黑暗形成了绝望的对比。林七夜的手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那冰凉的触感和奔跑中少女急促的呼吸,是这冰冷雨夜中唯一的真实。
“七夜……”符华的声音在奔跑中有些破碎。
“别回头!”林七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在黑缎的遮掩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拉着符华的手却更加用力,“抓紧!别松手!”
雨越下越大,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没在茫茫的夜色之中。而他们身后,那片被黑暗笼罩的老城区,一场致命的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