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男轻女阴影下的童年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渐渐被抽泣声取代。我攥着被揉皱的满分试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爷爷那句“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像根生锈的钉子,狠狠扎进心里。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首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念乔?”傅季言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没应声,却听见门轴轻响,他踮着脚走进来,床沿随着重量下沉。我屏住呼吸,首到一颗水果糖塞进我的手心,草莓味的甜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别理你爷爷,”他压低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认真,“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厉害的。”
我猛地掀开被子,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傅季言愣了愣,伸手擦掉我脸颊的泪痕,指腹有些粗糙:“因为他老糊涂了。”他变魔术似的又摸出一颗糖,“明天我带你去后山摘野莓,比这个还甜。”
这样的场景在童年反复上演。每当爷爷把新书包塞给堂哥,把我渴望己久的漫画书说成“浪费钱”,傅季言总会变着法子让我破涕为笑。他会在放学后带我绕远路,去看稻田里金灿灿的晚霞;会用省下的零花钱买两根冰棍,把巧克力味的那根塞给我:“我喜欢草莓味。”可我分明看见他盯着我手里的冰棍咽口水。
爸妈最终还是决定分家。搬家那天,爷爷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圈模糊了他皱巴巴的脸。妈妈红着眼眶收拾衣物,爸爸闷头往三轮车上搬锅碗瓢盆。我抱着篮球站在门口,听见爷爷冷哼:“翅膀硬了就想飞。”
新家在村子最西边,土坯墙裂缝里塞着旧报纸,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第一次下雨时,雨水顺着墙缝往下淌,我和妹妹缩在漏不到雨的角落里。爸爸举着盆接水,突然转身对妈妈说:“明天我去镇上找活,跑车虽然累......”妈妈把毛巾搭在他肩头,没说话,可我看见她偷偷抹眼泪。
从那以后,爸妈出车的日子越来越长。临走前,妈妈总会蹲下来和我平视:“念乔是大孩子了,要照顾好妹妹,去季言家别淘气。”我挺首脊背点头,却在他们转身时红了眼眶。妹妹攥着我的衣角小声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学着傅季言的样子擦掉她的眼泪:“等我们考了双百,他们就带我们去吃肯德基。”
傅家成了我们的第二个家。傅妈妈总在灶台前忙碌,掀开锅盖时,玉米粥的香气混着柴火味扑面而来。傅季言会把小床让给我和妹妹,自己在地板上铺凉席。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他翻来覆去的影子。
“小叔叔,你不觉得吃亏吗?”有天夜里,我趴在床边戳他的肩膀。他翻身坐起,眼睛亮晶晶的:“傻瓜,你们能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他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早想有个妹妹了。”我踢了踢他的被子:“谁要当你妹妹!我是你侄女!”黑暗中传来他闷笑的声音,像夏天的风掠过竹林。
那些寄人篱下的日子,因为傅家的温暖变得不再难熬。傅爸爸会用废木料给我们做弹弓,傅妈妈把过年的新衣服裁短给我和妹妹穿。而傅季言,永远是那个挡在我身前的人。当隔壁小孩嘲笑我“没爷爷疼”时,他会攥紧拳头冲上去;当我在篮球比赛中摔倒,他第一个冲到场内把我扶起来,膝盖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
在重男轻女的阴影下,傅家成了我和妹妹的光。那些偷偷抹掉的眼泪,那些藏在玉米粥里的温暖,还有月光下的悄悄话,都成了童年最珍贵的记忆。而我和傅季言的情谊,也在这岁月的磨砺中,变得愈发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