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的檀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时,我正踮脚够着最高层的账册。柳成的茶盏在红木案上晃出涟漪,他翘着二郎腿,青布靴底的泥点蹭在描金桌布上,像幅丑陋的水墨画。
“大小姐这是要掀翻账房?” 他呷了口茶,茶叶梗在水面打转,“昨儿个刚领过月钱,今儿又来,莫不是把账房当银库了?”
我抱着三年的采买账册往案上一摔,纸页翻飞带起的风卷着他的茶沫子,溅在他新换的锦缎马褂上:“柳管事这话就错了,我是来‘对账’的 —— 毕竟,不是谁都能把二两银子的人参,记成五两。”
柳成的脸 “唰” 地沉了,手指在算盘上一顿,算珠卡在缝里动弹不得:“大小姐莫要血口喷人!账册都是按规矩记的,有老夫人和侯爷的印鉴!”
“规矩?” 我抽出最上面的账册,指尖点在 “绸缎二十匹” 的记录上,墨迹还带着新印泥的腥气,“东市的云锦明码标价十两一匹,账上却写十五两。这多出来的五两,是给你买酒喝,还是给柳氏打珠钗了?”
账房先生们的笔尖集体顿住,有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悄悄往我这边挪了挪,显然想看热闹。柳成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震得跳起寸许高:“胡说!那是上等云锦,跟东市的粗货不一样!”
【上等云锦?我看是你把 “上等回扣” 记成 “上等云锦” 了吧?这演技,比苏怜月哭鼻子还假。】
我从袖袋里掏出张东市采买清单,是春桃昨天刚托布庄老板写的,墨迹还发潮:“王老板说,上个月给侯府送的就是普通云锦,跟东市货架上的一模一样。他还说,柳管事让他在发票上多写五两,事后分他一两好处费 —— 要不要我现在请王老板来对质?”
柳成的喉结滚了滚,突然干笑两声:“大小姐年纪小,不懂采买的门道。这中间有运费、保管费,总得算进去……”
“运费?” 我抓起另一本账册,翻到采买人参的页面,“那这人参呢?账上写着五两一支,药铺的李掌柜却说,你们买的是陈年旧货,顶多值二两。难不成这中间的三两,是人参自己长腿跑了?”
周围的账房先生们 “噗嗤” 笑出声。有个年轻先生憋红了脸,手里的毛笔在砚台里蘸得太狠,墨汁滴在账册上晕成个黑团。
【系统,快算算这三年的账,柳成总共贪了多少?够不够买十串糖葫芦?】
【叮!系统财务分析启动!当前己发现漏洞涉及金额 230 两!相当于现代 11.5 万元!建议宿主请老夫人坐镇,效果翻倍!】
正僵持着,周嬷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冰碴子:“柳成这是要给大小姐上课?老奴倒想听听,什么运费能比货价还贵?”
柳成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膝盖 “咚” 地磕在青砖上:“周嬷嬷!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听说大小姐来对账,怕她年纪小被人糊弄,特意让我来看看,” 周嬷嬷的银镯子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从账册里抽出三张纸,在案上摆成扇形,“这是三年前的采买价,这是今年的市价,这是侯府的账 —— 柳管事自己瞧瞧,这漏洞比筛子还多!”
最上面的账册记录着柳氏院里的胭脂采买:每月十两,连续三年没断过。周嬷嬷用指甲划着那行字:“老夫人用的胭脂才五两一盒,柳夫人这是用金子抹脸?”
柳成的额头抵着地面,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是…… 是夫人肤质特殊,只能用贵的……”
“特殊到要多花一倍的价钱?” 我突然笑出声,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个小瓷盒,里面是柳氏前天赏我的胭脂,“这就是账上写的十两胭脂,我让银铺的王老板验过,里面掺了三成铅粉,顶多值三两 —— 剩下的七两,怕是进了柳家的腰包吧?”
周嬷嬷接过胭脂盒,放在鼻尖闻了闻,突然怒了:“大胆!竟敢用铅粉糊弄主子!老夫人,您瞧瞧!”
慈安堂的门 “吱呀” 开了条缝,老夫人扶着门框站在阴影里,手里的佛珠串被攥得咯吱响:“不必瞧了。把这三年的账册,全搬到慈安堂去 —— 让侯爷也长长见识,他放任柳氏娘家人做的好事!”
柳成瘫在地上,像摊烂泥。我踩着他散落在地上的算盘珠子往外走,算珠在青砖上滚得 “叮当” 响,像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清算,敲起了前奏。
账房先生们跟在后面,抱着账册的手都在抖。有个老先生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大小姐可得小心,柳氏的娘家在太医院有人,怕是会报复……”
“报复?” 我回头看了眼瘫在地上的柳成,突然觉得这账房的阳光,好像比别处更刺眼些,“等我把他们贪墨的证据摆出来,该怕的是他们才对。”
周嬷嬷拍了拍我的手背,银镯子硌得手心发麻:“放心,老夫人站在你这边。当年你母亲就是被柳氏算计,连嫁妆都被吞了不少 —— 这次,定要让他们吐出来!”
走到月亮门时,我突然想起件事,转身对周嬷嬷说:“对了,让春桃去叫小翠的哥哥大柱来。他是采买小厮,手里定有柳成贪墨的证据。”
周嬷嬷眼睛一亮:“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全!”
柳成在后面突然尖叫:“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柳氏的侄子!你们敢动我……”
他的声音被账房先生们的脚步声淹没。我摸着袖袋里的胭脂盒,突然觉得这瓷盒沉甸甸的 —— 里面装的不仅是铅粉,还有柳氏多年来的贪婪和算计。
【系统,准备好瓜子汽水,接下来的戏,怕是比护国寺的庙会还热闹。】
【叮!触发 “贪腐清算” 支线!当前老夫人支持度 100%!建议宿主乘胜追击,夺回中馈权!】
阳光穿过葡萄架,在账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知道,这只是开始。等把柳成贪墨的证据摆到老夫人和永宁侯面前时,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而柳氏和柳成大概还不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算盘,很快就要变成敲碎自己腿骨的凶器了。毕竟,在现代审计报表里摸爬滚打过的我,对付这种漏洞百出的账册,简首是降维打击。
账房的算盘声渐渐远了,取而代之的是慈安堂方向传来的争执 —— 永宁侯大概己经看到那些漏洞百出的账册了。我对着虚空比了个 “OK” 的手势,指尖划过阳光里的尘埃,突然觉得这侯府的天,好像真的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