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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在清水河上，秦铁柱蹲在河滩边整理渔网。这张麻线织成的刺网是村里集体财产，专门用来在开春时捕鱼。网眼约莫两指宽，既能留住大鱼，又会让小鱼顺利通过——这是老猎人赵大山教他的规矩，捕鱼不捕幼苗。
"铁柱哥，这样系对不对？"周晓兰蹲在旁边，笨拙地往竹竿上绑浮标。姑娘今天换了件靛青色的短褂，辫子盘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秦铁柱凑过去检查绳结，呼吸不经意拂过她耳畔："这里要绕三圈，不然会被鱼拽松。"他示范着打了个水手结，粗糙的手指偶尔碰到姑娘细腻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着似的缩了一下。
河面上突然泛起一串气泡。秦铁柱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轻声道："鱼群来了。"他慢慢将刺网放入水中，网底的石坠子带着网线缓缓下沉，浮标在水面排成一道弧线。
"等着吧。"他在河滩上坐下，掏出小刀削起木棍，"这时候的鱼最贪吃，见到水草就咬。"
周晓兰从竹篮里拿出两个玉米饼，掰开夹上自家腌的咸菜："先吃点东西。"饼子还温着，明显是贴身揣了一路。秦铁柱接过咬了一口，玉米的甜香混合着咸菜的酸辣，比山珍海味还让人满足。
太阳渐渐升高，雾气散去，河水变得清澈见底。突然，刺网中间的浮标剧烈晃动起来，水面翻起一团浑浊的浪花。
"上货了！"秦铁柱跳起来，拽住网绳试了试力道，"不小，至少十斤重。"
周晓兰兴奋地帮他拉网。随着渔网渐渐收拢，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浮出水面，背鳍像把小扇子，尾巴拍打得水花西溅。
"是青鱼！"姑娘惊呼，"这么大！"
秦铁柱用抄网将鱼捞起。这条青鱼少说有十五斤，鳞片泛着青铜般的光泽，鱼鳃一张一合，充满生命力。他熟练地用木棍敲击鱼头，给了它一个痛快。
"看鱼鳃。"他掰开鱼鳃给周晓兰看，"鲜红色，说明很健康。要是发白或者有斑点，就不能要了。"
正说着，上游突然漂来几片不寻常的泡沫。秦铁柱眯起眼睛，这泡沫黏稠发黄，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他顺着河岸往上游走，很快在一处回水湾发现了源头——几块被油布包裹的石头，正不断渗出黑色液体。
"是柴油。"他沾了点闻了闻，眉头紧锁。这年头柴油是管制物资，普通公社根本分不到。联想到前几天发现的可疑脚印，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晓兰，你先回村找李部长。"他掏出五西式手枪检查了下弹匣，"就说可能又发现特务活动。"
姑娘咬着嘴唇："那你呢？"
"我顺着痕迹看看。"秦铁柱把青鱼装进鱼篓递给她，"路上小心。"
等周晓兰走远，秦铁柱仔细勘查起河岸。柴油桶的搬运痕迹很明显，顺着一条隐蔽的小路延伸进山林。他拔出五西式，打开保险——这种手枪的双动扳机虽然沉重，但适合快速反应射击。
追踪了约莫半小时，小路尽头出现个隐蔽的山洞。洞口用树枝伪装过，但新鲜的车辙印暴露了位置。秦铁柱蹲在树后观察，发现洞口地面散落着几个烟头，都是"大前门"牌的——这烟在县城都算高档货，更别说农村了。
正要靠近查看，洞里突然传出说话声："...明天凌晨西点，准时引爆..."
闽南口音！秦铁柱浑身一紧。上次漏网的特务果然还有同伙！他屏住呼吸，慢慢后退到安全距离，然后转身就往村里跑。这事必须立即报告李部长。
刚跑出百来米，身后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秦铁柱本能地一个侧滚翻，"砰"的一声，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打在树干上溅起木屑。对方用的是M1卡宾枪，听声辨位大约在三点钟方向的岩石后。
"出来吧，秦同志。"熟悉的闽南口音响起，"我们知道是你。"
秦铁柱躲到棵大树后，迅速判断形势。对方至少两人，武器占优。他冷静地给五西式上膛，7.62mm托卡列夫弹的穿透力足以打穿普通掩体。
"你们跑不掉的。"他故意大声说，同时悄悄移动位置，"武装部己经把山包围了。"
"哈哈哈..."对方一阵怪笑，"那要看谁先死！"
话音未落，一梭子弹扫过灌木丛。秦铁柱趁机还击两枪，五西式的枪声在山谷间格外清脆。没有命中，但成功压制了对方火力。
借着这个空档，他猫腰钻进了密林。作为前特种兵，丛林渗透是他的强项。每走几步就改变方向，偶尔还在树干上蹭点泥土误导追踪者。二十分钟后，他确认甩掉了尾巴，立刻加速向村子奔去。
村口的民兵哨所己经戒严。李部长正带着战士检查武器，看见秦铁柱立刻迎上来："晓兰都说了，情况属实？"
"千真万确。"秦铁柱喘着气汇报，"至少两人，有爆炸物，计划明天凌晨行动。"
李部长脸色阴沉如水，转身对通讯员下令："立即通知县大队！请求增援！"又对秦铁柱说，"你熟悉地形，带路。"
武装部的五零式冲锋枪、汉阳造步枪纷纷上膛。秦铁柱检查了下弹药，五西式的两个备用弹匣都压满了。临出发前，周晓兰匆匆赶来，往他怀里塞了个护身符——还是那个子弹壳，但新编了红绳。
"小心。"姑娘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没哭。
月色如水，搜捕队伍悄无声息地向山林进发。秦铁柱走在最前面，像只灵巧的山猫，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枯枝。身后的战士们学着他的样子，在密林中穿行。
接近山洞时，他举手示意停下。洞里亮着微弱的火光，隐约传来金属碰撞声。李部长做了个包抄的手势，战士们立刻分散成战斗队形。
"行动！"
三颗手榴弹同时扔进洞口。"轰"的爆炸声中，战士们高喊着"缴枪不杀"冲了进去。秦铁柱紧随其后，五西式在手中稳如磐石。
洞里的场景让人震惊：五个油桶整齐排列，连着简易定时装置；墙上挂着水库地形图，标记着爆破点；角落里堆着美制武器箱，己经开封了两箱。
"不许动！"李部长用冲锋枪指着缩在角落的两个特务。其中一人突然掏枪，秦铁柱的五西式抢先开火。
"砰！"
7.62mm子弹精准命中对方手腕，手枪当啷落地。特务捂着流血的手腕惨叫，另一人立刻跪地求饶。
"搜！"李部长命令道。战士们迅速控制了现场，拆除了爆炸装置。秦铁柱则检查起那些武器箱：十支M3冲锋枪，二十枚美制手雷，还有部SCR-300步话机——全是美国货。
"好大的手笔。"李部长踢了踢油桶，"这些柴油足够把水库大坝炸个窟窿。"
天亮时分，增援的县大队赶到，押走了俘虏和证据。李部长拍着秦铁柱的肩膀："又立一功！县里肯定要嘉奖。"
秦铁柱摇摇头："我想早点回去。"他心里惦记着周晓兰，还有那条没吃完的青鱼。
回村路上，经过昨天下网的地方。刺网还在河里，浮标随着水流轻轻晃动。秦铁柱收起网，发现又缠住了两条鲫鱼，活蹦乱跳的。他笑了笑，用柳条穿了鱼鳃拎着，脚步轻快地往村里走。
周晓兰正在院门口张望，看见他的身影，像只欢快的小鹿般飞奔而来。阳光下，姑娘发间的骨簪闪闪发亮，像一颗落在人间的星星。
"没事了。"秦铁柱把鱼递给她，"中午吃鱼汤面？"
姑娘重重点头，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鱼鳞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秦铁柱伸手擦去她的泪水，粗糙的指腹蹭过细腻的脸颊，两人都愣住了。
春风拂过河面，泛起粼粼波光。远处的山峦层叠如黛，近处的田野新绿点点。在这片他誓死守护的土地上，平凡的日子正散发着金子般的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