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城的方向,天空不再是污浊的灰暗,而是被一种粘稠、蠕动、散发着无尽怨毒与绝望的暗红彻底浸染。那红如同溃烂的伤口脓血,翻滚着,沸腾着,遮蔽了天光。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风,裹挟着亿万生灵哀嚎的尖啸,如同灭世的潮汐,朝着古战场核心的灰白漩涡疯狂席卷而来!
怨灵潮汐! 前所未有规模的地脉怨念大爆发!锁灵柱的过度抽取和九岳的疯狂实验,终于彻底引爆了这片大陆积压万载的怨恨!
“糟了!”铁匠目眦欲裂,瘸腿上暗金腿骨的古字爆发出刺目金光,死死压住因怨灵潮冲击而剧烈震荡的灰白漩涡。“城…破了?!”
漩涡中心,莫离猛地抬头,仅存的左眼瞬间被那遮天蔽日的暗红怨潮填满!葬魂触觉如同被投入滚油,疯狂尖叫示警!无数冰冷、痛苦、充满毁灭欲的意念碎片,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他本就被锁灵柱虚影和玄螭契约冲击得千疮百孔的识海!
“呃啊——!”他抱头痛吼,右眼窝的黑色血管疯狂搏动,身后的锁灵柱虚影剧烈扭曲,几乎要破体而出!玄螭在深渊中发出焦躁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挣扎着想要冲出,却被无形的锁链和狂暴的怨灵潮汐死死压制!
云无月强撑着石化蔓延的身体,冰蓝瞳孔死死盯着那汹涌而来的怨灵洪流。她看到了更令人心悸的景象——那组成潮汐的无数怨灵面孔,不再是模糊扭曲的怨念聚合体。每一张面孔都清晰得可怕,男女老少皆有,脸上凝固着死前的痛苦与麻木。而最刺眼的是,在每一具怨灵的脖颈、锁骨、或者额心位置,都清晰地烙印着一个暗红色的、扭曲复杂的符纹标记!标记旁边,无一例外地刻着细小的编号:
活枢七十三…
活枢一百零九…
活枢…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这席卷天地的怨灵潮汐,竟是由无数被锁灵柱体系标记、吞噬、最终榨干抛弃的“活枢”魂魄组成!他们生前的编号,成了死后永恒的烙印!
“小雨…也在里面?!”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心,瞬间让莫离的理智濒临崩溃!他猛地站起,不顾铁匠的怒吼和云无月的阻拦,将葬魂触觉的力量催发到前所未有的极致,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狠狠扑向那怨灵潮汐中最汹涌、最核心的一道意念洪流!
“给——我——看——!”
嗡!!!
比在义庄读取石化者记忆时狂暴百倍、混乱千倍的意念洪流,瞬间将他吞没!不再是破碎的片段,而是一段完整、清晰、却充满极致痛苦的记忆!
记忆的视角是俯视的,冰冷而漠然。
地点是锁灵城核心,那座最高的锁灵柱塔内部!巨大的柱体内部并非实体,而是一片翻涌着暗红血光、充斥着无数痛苦哀嚎面孔的魂海!
魂海中央,悬浮着一个白发少女的身影——莫雨!她被无数条闪烁着暗红符文的青铜锁链缠绕,如同献祭的羔羊。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没入魂海深处。
一个全身裹满灰白色绷带的身影(九岳!)悬浮在莫雨上方。他枯瘦的手指沾满了粘稠的、散发着不祥乌光的液体,如同最残忍的雕刻师,指尖萦绕着刺目的暗红光芒,正一笔一划,在莫雨紧闭双眼、因痛苦而扭曲的眉心处,刻下那个扭曲复杂的核心符咒!
随着符咒的最后一笔落下,莫雨的眉心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她身体剧烈抽搐,发出一声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尖啸!整个锁灵柱塔内的魂海瞬间沸腾!无数怨灵面孔发出共鸣般的哀嚎!莫雨的身影在红光中变得模糊、透明,她的魂魄本源,正被那符咒强行抽取、分解、融入这庞大的魂海之中,成为支撑锁灵柱运转的、新的“燃料”!
九岳绷带缝隙后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如同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杰作。
“不——!!!”莫离的识海在读取到这幅画面的瞬间彻底崩裂!巨大的悲痛、愤怒和绝望如同火山般喷发!他仅存的左眼瞬间被血泪覆盖!身后的锁灵柱虚影失去控制,疯狂暴涨,乌光乱射,无差别地冲击着灰白漩涡!
“稳住他!”铁匠嘶吼,瘸腿金光暴涨,强行压制莫离暴走的力量,嘴角鲜血狂涌。
“鬼手七!阵眼!”云无月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混乱!她强提最后一丝力量,指尖银芒闪烁,数道细微的冰寒丝线射向怨灵潮汐中几个气息最狂暴、编号最大的“活枢”怨灵,试图冻结它们的核心!
“交给我!”鬼手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怨灵潮汐边缘穿梭。他那双机关义肢的钩爪弹出,指尖闪烁着幽蓝的符文光芒,如同最高明的窃贼,在无数怨灵面孔和狂暴能量流中精准地“拨弄”着。他绿豆小眼精光西射,死死盯着怨灵潮汐能量流动最紊乱、如同风暴眼般的一个区域!
“找到了!‘百骸聚怨枢’!”鬼手七怪叫一声,身体猛地一个不可思议的折转,避开几道怨灵撕咬,双手机关义肢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腰间皮囊一抹,甩出十几颗刻画着繁复符文的金属小球!
小球并非攻击怨灵,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射向怨灵潮汐能量风暴眼的几个关键节点!
噗噗噗噗!
金属小球嵌入无形的能量节点,瞬间爆开!没有火光,只有强烈的空间扭曲波动!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冰块,那狂暴的怨灵潮汐能量流瞬间出现了短暂的迟滞和混乱!
就在这迟滞的刹那,鬼手七双臂义肢的肘部、肩部关节猛地弹出数根细长的、如同探针般的金属杆!杆头萦绕着高频震动的幽蓝能量!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合身扑向那短暂显露出来的风暴眼核心!
嗤嗤嗤——!
金属探针精准地刺入风暴眼核心——一块只有拳头大小、通体灰白、形状扭曲怪异的化石!那化石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仿佛某种生物的骨骼核心,散发着浓郁的死亡和怨念气息!
探针上的幽蓝能量疯狂注入化石!化石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抵抗的暗红符纹!
“给老子——开!”鬼手七额头青筋暴起,双臂义肢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所有力量孤注一掷!
咔嚓!
一声脆响!那坚硬的灰白化石,竟被强行崩开了一道细小的裂口!
嗤——!
一股粘稠、散发着浓郁草木腐败气息的深绿色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化石裂口中汩汩涌出!那液体在狂暴的怨灵能量中迅速汇聚、扭曲、拉伸…
眨眼间,竟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约莫三西岁男童的虚影!男童面容稚嫩,眼神却空洞麻木,穿着破烂的粗布衣。最让所有人,尤其是莫离和铁匠心神剧震的是——那男童的面容轮廓,竟与幼年时期的莫离,一模一样!
虚影悬浮在怨灵风暴眼中,空洞的眼睛“看”着下方混乱的战场,呆板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一个毫无情感起伏、却冰冷刺骨的童音:
“哥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