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螭逆鳞之下,那微缩锁灵柱胚胎中蜷缩的婴儿莫雨虚影,如同烧红的针,狠狠刺入莫离的瞳孔。他几乎能听到妹妹初生时那微弱的啼哭被锁进这冰冷的晶体牢笼,成为控制玄螭、侵蚀地脉的恶毒核心!弑神刻刀在手中嗡鸣欲裂,刀身“弑神”二字的暗金铭文灼烫着掌心,万载孽债与滔天恨意几乎冲破胸膛。
“毁了它!”莫离的嘶吼带着血沫,不顾一切便要扑向玄螭挣扎的脖颈。
“别碰!”云无月厉声阻止,双手还深陷在撕裂的逆鳞伤口中,沾满了玄螭粘稠的深绿精粹和晶体碎屑。她朱砂般的赤发在能量乱流中狂舞,脸色因剧痛和透支而惨白如金纸。“那胚胎核心是小雨的本源!强行摧毁,她最后这点痕迹也会湮灭!更会引爆玄螭体内积压的地脉反噬!我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致命僵持中——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再次发出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呻吟!仿佛支撑世界的巨梁正在断裂!
玄螭痛苦挣扎掀起的能量风暴,混合着锁灵城血瀑对地脉的疯狂抽取,终于压垮了这片早己千疮百孔的土地!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裂痕,如同深渊巨口,在距离众人不足百丈的焦土上轰然绽开!裂痕深不见底,边缘的土石如同流沙般向内坍塌,散发出浓烈的、带着远古尘埃和奇异药草混合的腐朽气息!
这气息……并非灵蚀的污秽!
鬼手七最先察觉异样,他猛地扭头看向那深不见底的裂口,机关义肢的符文盘疯狂闪烁,指向裂口深处。“不对!下面…下面有东西!不是怨灵!是…是古阵的残余波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岁月沧桑的古老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自那幽深的裂口底部缓缓透出。这波动与锁灵柱的冰冷灭绝截然不同,它温和、沉凝,带着一种牺牲与守护的悲壮意志,竟奇迹般地中和了部分喷涌上来的石化雾气!
“是上古镇压节点!”云无月蓝瞳猛地一缩,不顾双手的剧痛,催动《地脉纂天图》残卷,一道微弱血光扫向裂口深处。残卷上的部分模糊线条在接触到这股古老波动时,竟如同被清水洗过般,瞬间变得清晰、连贯!
“下去!”铁匠当机立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裂口,“那东西…能暂时挡住这头疯龙和活傀的侵蚀!快!”
没有犹豫的余地。玄螭在九岳符纹和莫雨笛声的双重折磨下愈发狂暴,随时可能彻底失控自爆。远处,数百具刻着编号的半石化“活枢”傀儡无视了石化雾气,正踏着沉重的步伐,如同灰色的潮水般再次涌来!
云无月猛地拔出深陷逆鳞的双手,带出几片幽蓝的碎鳞和粘稠的精粹。她最后看了一眼那胚胎中蜷缩的婴儿虚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痛苦,随即低喝:“走!”赤发如血旗般一甩,率先冲向那深渊裂口。鬼手七紧随其后,机关义肢弹出钩索,射向裂口边缘的岩石。铁匠低吼一声,一把扯住因透支而脚步踉跄的莫离,拖着他奔向裂口边缘。
玄螭痛苦而暴怒的咆哮在身后追来,混沌的能量球擦着裂口边缘掠过,将大片土石化为齑粉。众人险之又险地沿着陡峭的裂壁向下滑落,坠入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弥漫的古老尘埃中。
“噗通…噗通…”
沉重的落地声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陈腐的草药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凝固了万载时光的悲凉。云无月指尖燃起一点微弱的净心玉光芒,碧绿的光晕艰难地驱散着眼前的黑暗。
光芒所及之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窒。
这并非天然的地穴,而是一个被强行撕裂开的、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空间的穹顶高不见顶,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而在这片广阔空间的中央,密密麻麻、排列整齐地矗立着……棺椁!
不是普通的棺材,而是一具具巨大无比、通体由某种暗青色金属铸造、表面刻满星辰日月、山川河流、以及无数繁复古老符纹的金属巨椁!这些巨椁并非随意摆放,而是严格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排列,隐隐构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地底空间的巨大阵图!它们如同沉默的星辰,拱卫着最中心的位置。
二十八星宿!这些棺椁的数量和排列方位,赫然对应着天穹的二十八宿星图!
每一具金属巨椁都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守护能量,彼此联结,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顽强地抵抗着上方锁灵城血瀑渗透下来的污秽能量和灭世意志。正是这股源自万载之前的镇压之力,才让这片空间在恐怖的地裂中得以残存,中和了部分石化雾气。
“千棺镇脉…”云无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看着手中《地脉纂天图》残卷上因感应此地而彻底亮起的星宿阵图,喃喃道,“传说竟是真的…上古修士,以身为碑,以魂为引,结二十八宿周天星斗大阵,永镇地脉节点,延缓灭世之劫…”
震撼未消,莫离的目光却己被星图拱卫的最核心处牢牢吸引。
那里,并非寻常棺椁,而是一具通体由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大棺椁!白玉棺椁比周围的金属巨椁更加巨大,棺盖之上,并未雕刻星辰符纹,而是一幅令人心魄震荡的浮雕!
浮雕的背景是崩裂的大地和倾颓的天穹,无数扭曲的魔影从裂缝中挣扎而出。而在浮雕的正中央,刻画着两个面容极其相似、紧紧相拥的婴儿!他们被无数从地底伸出的、枯骨般的手臂托举着,悬于天地崩裂的中心。婴儿的身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光芒向上化作支撑苍穹的巨柱,向下化作抚平大地的河流。在婴儿的下方,用古老到难以辨识、却带着无尽悲怆的字体,刻着西个大字:
“双生子祭天地”!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莫离体内轰然爆发!他右脸蔓延的石化区域疯狂灼烫,左眼深处的葬魂触觉激烈共鸣!他仿佛听到了万古之前,那两个婴儿被托举向崩裂天地时无声的悲鸣!这画面,与葬魂回廊中莫惊澜将双生子炼为活枢的场景,何其相似!只是更加宏大,更加绝望,更加…宿命轮回!
“又是…双生子…”莫离的声音嘶哑,握着弑神刻刀的手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他和莫雨的命运,竟与这万载之前的牺牲遥相呼应!是巧合,还是被诅咒的轮回?
“钥匙…钥匙在棺里!”铁匠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白玉主棺,布满疤痕的脸上肌肉抽动,仿佛想起了什么尘封的痛苦记忆。他不再多言,拖着那条沉重的瘸腿,一步一拐,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决绝,走向那巨大的白玉棺椁。
他停在棺前,布满老茧的手掌颤抖着抚过棺盖上那“双生子祭天地”的浮雕,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悲悯。随即,他猛地将那条包裹着厚重铁皮的瘸腿抬起,将那块沉重、边缘带着撕裂痕迹的铁皮,狠狠插入棺盖与棺身之间那几乎微不可察的缝隙中!
“老兄弟…对不住了!借你安眠之地一用!”铁匠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全身肌肉贲张,如同开山的力士,将全身的重量和仅存的蛮力,都压在了那条瘸腿上!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玉石挤压声在死寂的地穴中响起,刺耳无比。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白玉棺盖,在铁匠以瘸腿铁皮为撬棍的蛮力下,竟真的被撬开了一道寸许宽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的悲凉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奇异药香,从缝隙中弥漫出来。
铁匠喘着粗气,布满烫疤的手毫不犹豫地探入那道缝隙,摸索着。片刻,他猛地抽出手,手中紧紧攥着一卷东西!
那并非金银玉器,而是一卷材质奇特、非帛非革、呈现出黯淡青铜色泽的古老卷轴!卷轴的一端,用某种暗金色的丝线系着,丝线末端系着一块小小的、刻着星宿纹路的青铜令牌。卷轴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其上绘制的、若隐若现的山川地脉虚影竟微微浮动,散发出与《地脉纂天图》同源、却更加古老浩瀚的气息!
《地脉堪舆图》!而且是最原始、最核心的半卷!
铁匠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正要将这万载前的至宝递给莫离——
“嗬……”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吸气声,毫无征兆地从那被撬开缝隙的白玉棺椁内传出!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铁匠脸上的狂喜凝固,云无月指尖的净心玉光芒剧烈摇曳,鬼手七的机关义肢僵在半空,莫离的弑神刻刀嗡鸣骤停。
只见那被撬开寸许缝隙的棺椁内,黑暗涌动。一只覆盖着薄薄灰尘、却依旧能看出皮肤莹润如玉的手掌,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缝隙中探出,轻轻搭在了冰冷的棺沿上。
紧接着,棺内黑暗深处,两点幽光缓缓亮起。
那是一双眼睛。
眼睑缓缓睁开,露出下方并非空洞,而是如同最纯净黑曜石般的深邃瞳孔。
那双刚刚睁开的、仿佛沉睡了万载岁月的眼眸,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却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茫然与悲悯。此刻,这双瞳孔并未聚焦在近在咫尺的铁匠或他手中的《地脉堪舆图》上,而是穿透了地穴的黑暗,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清晰地倒映出一幅景象——
那是没有锁灵巨城遮蔽的、无比澄澈的夜空。星光璀璨如河,洒落在广袤无垠、生机勃勃的大地上。山峦起伏如龙脊,河流奔腾如银带,森林苍翠如碧海,没有一丝灵蚀的灰白,只有磅礴浩瀚、流淌着创世绿芒的纯净地脉之力,如同生命的脉络,温柔地覆盖着整个世界。
那是……锁灵城建立之前,这片大陆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