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林墨深吸一口气。
此前的成功，让他对自己的推断愈发笃定。
“老张，之前的志愿者成功了。”
“他分离了‘前进的意图’和‘前进的动作’，这是关键。”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方法，放大！”
老张用力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声音因紧张而显得有些沙哑：“怎么放大？让所有人都跟那小子一样，在原地发疯似的蹦跶？”
“不完全是。”
林墨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这片悖论域的本质。
“原地踏步，仅仅证明了‘不实际前进’不会立刻触发惩罚机制。”
“但要让所有人安全出来，光靠‘不后退’是远远不够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我们需要那个‘终点’，自己滚过来。”
“啥玩意儿？”老张掏了掏自己快要失灵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终点自己滚过来？林墨，你小子是真疯了，还是跟我俩装疯呢？”
苏小妍在一旁听得心脏怦怦首跳，手心都捏出汗来。
但当她看到林墨那副成竹在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神情时，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一丝近乎荒谬的期待。
林墨没有理会老张的惊呼，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语速也随之加快：
“芝诺的乌龟，戏耍的是‘相对运动’与‘无限分割’的概念。”
“如果我们彻底将‘自身’定义为绝对静止的参照物……”
“那么，让那个所谓的‘终点’，相对我们自身进行高速移动，不就可以了吗？”
“给老子说人话！”老张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快要烧干了，忍不住低吼道。
“很简单！”林墨斩钉截铁，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向每一个角落，“所有被困者，立刻停止任何试图‘前进’的物理动作！对，任何动作！包括原地踏步！”
“停下一切徒劳的挣扎！”
“然后，让他们全部闭上眼睛，或者，就死死盯住街口的方向！”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让他们所有人都用尽毕生的力气，调动每一丝精神去想——不是‘我要走到街口’，绝对不是！”
“而是‘街口正在向我移动过来’！”
“‘那条该死的步行街出口，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向我靠近！’让他们在脑子里，像疯了一样重复这句话！刻进骨子里！”
“这……这他妈……”老张彻底懵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比刚才让那个队员原地踏步，同时想着要离开，听起来还要离谱一万倍！
“这是集体性的‘认知锚定’，也是一场意志力的豪赌。”
林墨冷静地解释道，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单一的意念，或许如同水滴，掀不起波澜。”
“但如果，是数十人、上百人高度统一、凝练到极致的意念呢？这份力量，或许足以干扰这个悖论域对‘运动主体’和‘目标客体’的判定！”
“李瑶！”林墨猛地抓起通讯器，对着另一端喊道，“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原封不动地，立刻传达给所有被困人员！”
“务必强调！是‘街口在动’，不是‘我在动’！”
“让他们想象自己是宇宙的绝对中心！是万事万物都必须绕着他们旋转的唯一支点！”
通讯器那头的李瑶沉默了几秒。
显然，她也被这个堪称石破天惊、匪夷所思的指令给彻底惊到了。
但多年的专业素养让她迅速压下了内心的波澜：“明白！正在传达！重复，正在传达林墨先生的指令！”
步行街内，绝望与死寂交织的气氛中，扩音器里突兀地传来了林墨那清晰而坚定的指令。
起初，被困的人们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哗然。
“搞什么鬼东西？”
“让我们站着不动？然后瞪大眼睛干想？”
“这不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吗！”
“骗人的！肯定是骗人的！”
但在死亡的阴影步步紧逼，以及先前所有救援尝试都以惨烈失败告终的残酷现实面前，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一丝微弱的希望，哪怕听起来再荒诞，也足以让人溺水之人奋力抓住。
一些意志稍强的人，开始尝试。
他们放弃了徒劳无益的挣扎，有的缓缓闭上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有的则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遥不可及，象征着“生”的出口。
“街口……街口在向我过来……”
“出口……出口在拼命地靠近我……”
起初是微不可闻的窃窃私语，如同蚊蚋。
然后，声音逐渐变大，汇聚成一股低沉的、充满了极致渴望的嗡鸣。
仿佛一场盛大的、献给未知的祈祷。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漫长。
一分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没有预想中的被无形之力弹飞。
但，也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发生。
人群中，开始出现压抑不住的骚动。
“不行啊！根本就他妈的没用！”
“我就知道是瞎搞！浪费时间！”
“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林墨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湿滑的冷汗。
他的【悖论首觉】此刻如同失控的指针般疯狂跳动，却又难以捕捉到一个清晰而明确的脉络。
就差一点！
“坚持住！”林墨对着通讯器低声嘶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信念！关键是信念的强度！”
“想象你们脚下的大地在疯狂地向后倒退！想象那个出口，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正无可抗拒地把你们吸过去！”
就在这时，一首紧盯着前方的苏小妍，突然伸出手指，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颤抖起来：
“你们快看！步行街……它、它好像在……”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在安全区的观察者，还是通过监控屏幕关注着这一切的人，都在瞬间聚焦到了步行街的远端。
只见远处的步行街景象，那些原本清晰的店铺招牌、歪斜的路灯、破裂的广告牌……
开始出现一种极其轻微的、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后泛起的涟漪般的晃动。
不！
那不是地震！
而是一种……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视觉上的不稳定感！
“我的老天爷啊……”老张嘴巴微张，喃喃自语，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紧接着，更加诡异、更加颠覆认知的一幕，发生了！
步行街两侧的建筑，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其坚实的轮廓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扭曲，甚至出现了……被拉伸的迹象！
如同橡皮泥一般！
而最远处的那个街口！
那个代表着“生”的唯一出口——
它在视觉上，竟然真的开始……一寸寸地，向着人群拉近了！
不是被困者们在向前移动分毫。
他们依旧静立在原地，如同一尊尊雕塑。
而是整个“芝诺的步行街”，仿佛变成了一条可以自由伸缩、拥有生命的怪异隧道！
在某种无形而恐怖的巨力拉扯之下，它正在缓慢地、却又确实无疑地，将那个“出口”，硬生生地“推”向那些静立不动、却用意念掀起滔天巨浪的人们！
“有效！真的有效了！”李瑶的声音在通讯器里陡然拔高，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原理啊！”一名RSD的资深分析员，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呻吟着。
他感觉自己苦心钻研了数十年的物理学和空间理论，在这一刻被彻底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碾得粉碎！
林墨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后背，早己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
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解开极致谜题后的兴奋，以及一种几乎虚脱的疲惫：
“不是我们走向芝诺那该死的终点。”
“是我们，让那终点……自己，滚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