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眼睛一亮,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老张则皱起了眉头,使劲挠了挠本就不多的头发,嘟囔道:
“这算什么?咒自己‘门打不开’,门就能开了?
小王刚咒自己是游客,不也中招了?”
林墨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们来分析。
假设他说的是真话,‘这扇门不会为我打开’是真的。
那么根据这句话,门不应该为他打开。
但规则说‘此门只向诚实者敞开’,他说了真话,是诚实者,所以门应该为他打开。
门既应该打开,又不应该打开,矛盾了。”
“这不还是矛盾吗?脑仁疼!”
老张更不耐烦了,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
“关键在于,如果他是在‘说谎’呢?”
林墨的眼神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门上那些迷幻的花纹,“假设他说‘这扇门不会为我打开’这句话是谎言。
那么,事实就是‘这扇门会为他打开’。
同时,因为他说了谎,他就是‘说谎者’。
规则一‘只有说谎者才能通过此门’——他作为说谎者,门为他打开,他就能通过。”
李瑶迅速接口,点出了更深一层的矛盾:
“等等,林墨。如果他说了谎,门为他打开,他通过了。那么他最初说‘这扇门不会为我打开’这句话,不就反过来证明是真话了吗?
因为门确实为他打开了,所以‘不会打开’这句话就成了‘错误陈述’,即谎言。
但如果这句话最终被证实是‘真话’——因为他说了谎才打开的门——那他又成了诚实者,按规则二‘此门只向诚实者敞开’,他似乎又不能通过了。
这依然是个循环,甚至更复杂。”
林墨点点头,赞许地看了李瑶一眼:
“没错,李瑶姐你指出了核心。
这个悖论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的自我指涉和真假判定的动态变化。
我们之前的思路,是试图让‘说谎’这个行为本身,成为开启大门的‘钥匙’。
但规则二‘此门只向诚实者敞开’始终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像个无情的守卫。”
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脑中无数逻辑链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碰撞、重组,那些扭曲的花纹在他眼中仿佛化为实质的逻辑符号,闪烁、湮灭、再生。
老张不耐烦地搓着手,刚想开口催促,却被李瑶一个眼神制止了,她能感觉到林墨正处于某种关键的突破边缘。
“有了!”
林墨猛地抬头,双眸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找到猎物般的兴奋,
“我们忽略了一个关键点!‘敞开’这个动作的执行者是门!
是门在判定谁是‘诚实者’!
而这个‘诚实’,未必是我们理解的传统意义上的、内容本身的诚实!”
他转向李瑶和老张,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如果有一个陈述,它在说出口的瞬间,让说者符合‘说谎者’的条件,从而触发规则一;
同时,这个陈述的内容,又能让‘门’在判定后,认为说者是‘诚实’的,从而触发规则二呢?”
“这……这怎么可能?”
老张下意识反驳,但看到林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笃定眼神,又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墨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比如,经典的皮诺曹悖论。
如果皮诺曹说‘我的鼻子现在会变长’。
若鼻子不变长,说明他在说谎,按规则他鼻子就该变长;
可若鼻子真的变长了,又说明他说的是真话,鼻子就不该变长。
这个门的规则是‘只有说谎者才能通过’,同时‘只向诚实者敞开’。”
林墨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诡异的门,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那么,如果我清晰地说出:‘我这句话是谎话,并且我能通过这扇门。’会怎么样?”
李瑶和老张都愣住了,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中蕴含的层层深意,表情各异。
林墨继续分析,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精准的鼓点般敲在关键之处:
“我们来解析这句话。它由两部分构成:A:‘我这句话是谎话’。B:‘我能通过这扇门’。整个陈述就是‘A并且B’。”
“第一种可能:假设A部分‘我这句话是谎话’为真。
那么,整个陈述‘我这句话是谎话,并且我能通过这扇门’就是一句谎话。
既然整句话是谎话,那么B部分‘我能通过这扇门’必须为假,也就是说,我不能通过这扇门。
但是,因为我说了真话(A部分‘我这句话是谎话’被我们假设为真,即我诚实地指出了整个陈述是谎言),所以我是一个诚实者。
根据规则二‘此门只向诚实者敞开’,门应该为我打开,我又应该能通过。
这就产生了矛盾:我既不能通过,又能通过。”
“所以,A部分‘我这句话是谎话’不可能是真话。”
林墨断然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那么,第二种可能:假设A部分‘我这句话是谎话’为假。”
林墨顿了顿,引导着他们的思路,
“既然A为假,就意味着‘我这句话是谎话’这句话本身是错的,反过来说,就是‘我这句话是真话’。
也就是说,整个陈述‘我这句话是谎话,并且我能通过这扇门’实际上是一句真话。”
林墨的眼睛越来越亮,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亢奋:
“同时,再看A部分。因为我说‘我这句话是谎话’这句话本身是假的,所以我此刻声明‘这句话是谎话’的行为,就是在‘说谎’——我说了一句内容为假的话(A是假的)。
那么,我就成了一个‘说谎者’。
根据规则一‘只有说谎者才能通过此门’,我作为说谎者,门感应到了这个‘说谎状态’,所以我能通过!
这使得B部分‘我能通过这扇门’变成了真!”
“并且!”
林墨加重了语气,目光灼灼,“由于整个陈述‘我这句话是谎话,并且我能通过这扇门’最终被证实为一句真话——
因为B部分‘我能通过这扇门’确实实现了(因为我作为说谎者触发了规则一),而A部分‘我这句话是谎话’本身是假的(即整句话是真话)。
那么我就满足了‘门’对于‘诚实者’的判定——我说出了一句最终应验的、整体为真的陈述!
因此,规则二‘此门只向诚实者敞开’也得到了满足!”
“一个在说出瞬间,因其陈述的某个组成部分(A)为假而构成‘说谎者’身份,但其说出的包含自我指涉的复合陈述(A且B)最终却因结果(B为真)和初始设定(A为假则整体为真)而被判定为‘真’的人!”
林墨总结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是一个‘以谎言形式说出真话’的人,或者说,一个‘诚实的说谎者’!
他用一个‘谎言’的姿态(声明A是谎话,而A确实是谎话),说出了一句真话的预言(整个陈述为真),并让这个预言实现了!”
老张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被这些“真真假假”给绕成一团浆糊了,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消化林墨的话,但他隐约觉得,这小子这套弯弯绕绕的说法,似乎……他娘的真的可行!
“这……这小子,有点门道啊……”他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
李瑶紧锁的眉头则彻底舒展开来,看向林墨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赞许与惊艳,甚至带着一丝敬佩:
“用一个‘谎言’的判定去触发第一个条件,再用这个‘谎言’所导向的、被证实的‘真实结果’去满足第二个条件……
这个看似无解的逻辑闭环,竟然被你以这种方式解开了!太漂亮了!”
“值得一试。”
李瑶斩钉截铁地一点头,随即又蹙眉,“但这谁去试?
这句话本身就带有极高的逻辑风险,一旦对规则的理解或自身状态的判断出现丝毫偏差,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比小王更惨……”
“我去。”
林墨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语气平静却坚定得如同磐石,“这个逻辑结构是我推导出来的,我对它最有把握。
而且,我的【悖论首觉】告诉我,这是正确的路径,唯一的路径。”
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即将解开旷世谜题前的极致兴奋与期待,手指甚至因为这股压抑不住的激动而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扇门,就像一个等待被开启的潘多拉魔盒,而他,己经找到了那把独一无二的、闪耀着逻辑光辉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