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光与撕裂灵魂的剧痛终于平息。
杨辰的意识像是被从万钧巨锤的轰击下勉强拼凑起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他猛地“睁”开眼。
不是病房的惨白天花板。
眼前是……天空。
一种极其陌生的天空。并非江南水乡那种温润的、带着水汽的蓝,而是一种高远、干燥、近乎于苍白的灰蓝色,广阔得令人心悸,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磨砂琉璃,亘古不变地悬在头顶。几缕稀薄的云丝被高空的风扯得细长,了无生气地漂浮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从未闻过的气味——干燥的尘土被烈日烘烤后特有的焦糊味,混杂着牲畜的体臊、金属的锈腥,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血与铁混合的冷冽气息。
身体的感觉也回来了。不再是病床上那种漂浮的无力,而是沉重的、实实在在的触感。后背紧贴着的,是粗粝、滚烫、棱角分明的硬物,硌得生疼。身下传来的,是沙砾和细小碎石特有的颗粒感,随着他意识的复苏,清晰地传递着大地深处的燥热。
他猛地坐起身!
动作迅捷得超乎想象,没有丝毫凝滞。仿佛那场几乎将他碾碎的惨烈车祸,那漫长植物人状态的禁锢,都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身体轻盈而充满力量,肌肉纤维如同新淬炼的钢丝,蕴含着爆炸性的潜能。五感敏锐得令人发指——他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地平线蒸腾的热浪扭曲了空气的纹路;能听到风吹过枯草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夹杂着极远处隐约传来的、沉闷而有节奏的隆隆声,如同大地的心跳;能嗅出空气中尘土味里混杂的几不可闻的汗酸和马粪气息;指尖触碰到的每一粒砂石的温度和棱角都清晰得如同放大镜下的观察。
这就是……满级身体?
念头刚起,视线便被手中紧握之物吸引。
一杆枪。
通体乌沉,非金非木,入手冰凉刺骨,沉重得超乎寻常。枪杆粗如儿臂,布满了细密、天然生成的玄奥暗纹,握上去有种奇异的吸力,仿佛与掌心血肉相连。枪头长约一尺二寸,形制古朴而凌厉,三棱破甲锥在苍白的日光下反射出一点幽冷、内敛的寒芒,那锋芒锐利得仿佛看一眼都会被刺伤灵魂。枪纂同样是三棱锥形,带着一股沉雄的煞气。整杆枪散发着一种古老、凶戾、沉寂的力量感,仿佛饮过无数生灵的鲜血,经历过无数战场的磨砺。它不像一件武器,更像一头沉睡的洪荒凶兽。
陨星枪。
青铜卷轴给予的唯一馈赠。也是他在这陌生时空唯一的依仗。
杨辰深吸一口气,那干燥灼热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真实的刺痛。他撑着陨星枪站起,环顾西周。
这是一片荒凉到极致的戈壁边缘地带。脚下是贫瘠的、龟裂的赭红色土地,稀疏地生长着几丛灰绿色的、带着尖刺的矮小灌木,叶片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土。极目远眺,视野尽头是连绵起伏、光秃秃的暗红色山峦,如同巨兽伏卧的脊梁,沉默而压抑。风毫无遮拦地刮过,卷起干燥的沙尘,形成一道道细小的、打着旋儿的黄色烟柱。苍凉、空旷、死寂,是这里唯一的注脚。
这里就是沙丘?秦始皇东巡的沙丘?
一股强烈的荒诞感和巨大的压力瞬间攫住了杨辰。他从一个被红烧肉香气包裹的江南小院,被抛掷到了两千多年前、帝国心脏即将停止跳动的荒原!
就在这时,那远处传来的、沉闷而有节奏的隆隆声骤然清晰、急促起来!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一种低沉而压抑的号角呜咽声,还有隐约的、金属甲片碰撞摩擦的密集“哗啦”声,如同无数铁片在摇晃!
杨辰瞳孔微缩,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东北方一处低矮的土丘之后。
来了!
他毫不犹豫,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旁边一处稍高的风化岩堆,伏低身形,陨星枪横在身前,气息瞬间收敛,与身下的岩石几乎融为一体。满级的身体控制力,让他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