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早己沉寂,清秋苑内,烛火摇曳。
青梧坐在铜镜前,玲珑正小心翼翼地为她左臂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嘶……”药粉撒上,刺痛让她蹙眉。
玲珑手一抖,眼眶泛红:“小姐,都怪我没用……”
“与你无关。”青梧打断她,语气平静。
这点伤,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那片突兀落下的瓦当。
萧衍……
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那一下,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若是有意,他为何要帮她?一个“无用”的王妃,一个“刺客”?
无数念头在青梧心头翻滚,让她无法平静。
【玄铁令牌】被她放在梳妆台上,冰冷的触感仿佛???在指尖。
不能再这样猜下去。
她必须去问个明白。
即便这意味着风险,也好过被蒙在鼓里,时刻提防着一个未知的“援手”或“监视者”。
青梧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臂,疼痛尚能忍受。
“玲珑,看好院子,任何人来,都说我歇下了。”
玲珑担忧地望着她:“小姐,你要去哪里?”
“去见王爷。”
青梧披上一件外衫,遮住了手臂上的绷带,推门而出。
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萧衍端坐案后,正凝神看着一卷军报。
楚风立于一旁,低声回禀着什么。
青梧在门外站定,轻轻叩门。
“进来。”萧衍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青梧推门而入,福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萧衍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审视。
“深夜至此,王妃有事?”
楚风见状,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青梧垂着眼睑,声音依旧柔弱:“扰了王爷清静,妾身惶恐。只是……清秋苑昨夜瓦片掉落,动静不小,妾身想着,是否该向王爷禀报一声,以免府上安全疏漏。”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怯意与不安。
萧衍放下手中的军报,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哦?本王也听说了。府中匠人疏于检查,明日便让他们将王府上下都修葺一番。”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仿佛只是寻常的府务。
青梧心中冷笑,面上却更显柔婉:“王爷日理万机,妾身这点小事,本不该叨扰。只是……那瓦片落得蹊跷,险些砸到人。”
她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
“妾身想问问王爷,昨夜……王爷可曾察觉清秋苑附近,有什么异样?或者,王爷的人,可曾看到什么?”
这句话,己是试探的边缘。
萧衍的动作停了下来。
书房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王妃是想问,本王是否派人监视你?”萧衍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青梧心头一紧。
他果然敏锐。
“妾身不敢。”她立刻低下头,“妾身只是担心府中安危,若有贼人潜入……”
“贼人?”萧衍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本王倒是听说,昨夜清秋苑,的确进了‘客人’,而且不止一位。”
青梧的指尖微微蜷缩。
他果然知道了。
“王妃的院子,可真是热闹。”萧衍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莫测的意味,“本王的人回报,说听到了打斗声。”
青梧的呼吸几不可闻地乱了一瞬。
她强作镇定:“是……是有贼人闯入,幸得府中巡夜侍卫警觉,那贼人受惊逃窜,妾身与丫鬟才未受伤害。”
她将一切推给不存在的“巡夜侍卫”,试图将自己摘干净。
萧衍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是么?本王怎不知,肃王府的巡夜侍卫,何时有这般本事,能将擅闯王妃院落的高手惊退?”
他语气平淡,每一个字却都像锤子,敲在青梧心上。
高手。
他用了这个词。
青梧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王爷……何出此言?”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惊惧,也是心虚。
萧衍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压迫性的阴影。
“王妃不必紧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王只是好奇。你院中那片瓦当,落得确实巧妙。”
青梧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终于提到了瓦当。
“是……是风大吧。”她干巴巴地解释。
“风大?”萧衍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能将瓦片吹落,精准地砸向意图不轨之人的手腕,这风,倒也识时务。”
青梧猛地抬头,撞入他深邃的眼底。
那里没有戏谑,只有一片幽深的探究。
“王爷!”她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质问,“那个人,是你的人?”
是你派来监视我,顺手“帮”了我一把?
还是说,你早己洞悉一切,只是在看戏?
萧衍没有首接回答她的问题。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清秋苑的方向。
“本王也想问王妃一句。”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冷冽。
“昨夜潜入你院中的那个黑衣人,是谁?”
青本能地想到了判官。
但同时,她也想到了自己无数次夜行的装扮。
他在问谁?
试探?还是真的只是好奇那个不速之客?
青梧的脑中飞速运转。
“妾身……妾身不知。”她避开他的视线,“当时情况混乱,妾身只顾着躲藏,并未看清。”
“哦?”萧衍的尾音微微上扬,“一个能让你和你的丫鬟都陷入险境的人,王妃竟不好奇他的身份?”
他步步紧逼。
青梧感到一阵窒息。
伪装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知道,他根本不信。
“王爷是怀疑妾身与贼人有染?”她猛地抬高了声音,带着被冤枉的委屈与愤懑,试图夺回一丝主动。
萧衍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让她无所遁形。
“王妃言重了。”他淡淡开口,“本王只是提醒王妃,肃王府不是寻常地方。有些人,有些事,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
这是警告。
青梧的心沉了下去。
“妾身……谨遵王爷教诲。”她福了福身,声音有些发涩。
再待下去,只会暴露更多。
“夜深了,妾身……不打扰王爷了。”
她仓促地转身,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王妃。”萧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青梧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手臂上的伤,记得按时换药。”
青梧的身体僵硬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