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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在陈锋的拳头下呻吟。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视野里残留的幽蓝光斑，猛地拉开了门。
陈锋高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门框，警服外套被雨水打湿了肩头，脸上惯常的粗犷被一种罕见的凝重取代，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眼睛里布满血丝。他身后跟着技术科的小王，手里抱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同样难看。
“林薇！”陈锋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渔夫’的尸检报告呢？还有你刚才通讯里说的‘重大发现’，到底是什么？”
林薇侧身让他们进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办公室瞬间显得更加逼仄压抑。“在整理，情况……很复杂。”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锁死的底层抽屉。幽蓝回廊中冰冷的“清除协议启动倒计时”像幽灵的指甲，在她脑髓深处反复刮擦。
“复杂？”陈锋逼近一步，他身上湿冷的雨气和警局特有的烟草与汗味混合着压过来，“没时间复杂了！第西个人出现了！就在一小时前，西港区废弃的‘蓝海’基因诊疗中心！”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蓝海基因……她记得这个名字！就在刚才检索海德拉的信息时，一份不起眼的收购简报闪过——蓝海基因，三年前被海德拉生物科技全资收购，成为其“智穹”计划初期临床试验的定点机构之一！
“死者身份？”她的声音干涩。
“初步确认，”陈锋死死盯着林薇的眼睛，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是海德拉生物科技‘智穹’项目组的一名中层技术主管，张明远！和前三个一样，死得干干净净，像被抽干了灵魂！现场……现场还留了东西！”
小王立刻上前，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林薇。那是一张现场取证照片。一个空旷、布满灰尘的旧实验室中央，尸体静静躺着。而在尸体旁边的水泥地上，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初步判断是混合了死者血液的某种化学试剂），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字：
“记忆的瘟疫，由你开始。林法医。”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头顶，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她踉跄着扶住桌沿，指甲几乎要抠进坚硬的木头里。
由你开始？瘟疫？
那枚幽蓝芯片！解剖台上的记忆碎片！还有自己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倒计时！
“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微弱得如同呓语，“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监控呢？”陈锋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蓝海旧址虽然废弃，但周边道路有市政监控！还有，你今晚的行动轨迹？解剖结束后到现在，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监控！林薇脑中警铃大作！她猛地抬头：“陈队！我的办公室！就在我解剖‘渔夫’的时候，有人进来过！在我桌上放了一样东西！我办公室的监控……”
“查过了！”陈锋打断她，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她刺穿，“技术科第一时间调取了你办公室门口及楼层的所有监控录像！从你进入实验室开始，到你刚才开门出来，没有任何人进出过你的办公室！走廊监控画面连续完整，没有中断，没有篡改痕迹！除了你自己！”
“不可能！”林薇失声叫道，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那枚芯片就放在我桌上！我亲眼所见！”她指向锁着的抽屉，“就在里面！你们可以……”
“林法医，”陈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他指了指平板电脑上那行血字，“这行字，还有张明远的死法，加上之前的案子……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异常，都诡异地指向了你。你刚才说有‘重大发现’，是什么？是不是和这‘记忆的瘟疫’有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他的目光扫过林薇苍白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怀疑。林薇清晰地读懂了那眼神。她的同事，她的战友，开始怀疑她与这一系列诡异的死亡有关。
而最恐怖的是，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
那个“清除协议”的倒计时……它是否己经开始运作？它是否在篡改她的记忆？干扰她的认知？让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做了些什么？比如，避开监控进入蓝海旧址？留下那行血字？
解剖台上强行灌入的苏瑾的记忆碎片——那双神经质擦拭玻璃杯的苍白的手——此刻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那双手……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那动作的细微习惯……
林薇猛地冲向办公室角落的洗手池。冰冷的水流哗哗作响。她双手撑在冰冷的陶瓷边缘，抬起头，看向镜中那个脸色惨白、眼神惊恐的女人。
镜中的女人也看着她。
然后，镜中的女人，缓缓地抬起了手。动作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神经质的僵硬感。
林薇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凝固。
镜中的她，正用右手的大拇指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极其用力地、反复擦拭着左手无名指的指根部位。那里皮肤光洁，没有任何戒指的痕迹，却被她擦拭得近乎发红。
这个动作……和记忆碎片中，苏瑾擦拭玻璃杯的动作……一模一样！那种用力到指关节泛白的、仿佛要擦掉什么无形污垢的神经质！
污染！
这个词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噬咬了她的心脏。这不是记忆碎片！这是行为模式的侵蚀！是苏瑾的恐惧和习惯，正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不……”林薇看着镜中那个做出陌生动作的自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的声响。
“林薇？”陈锋察觉到了她的极度异常，警惕地向前一步，“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林薇的视野猛地一暗！仿佛瞬间断电！一片绝对的漆黑笼罩下来，但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
紧接着，视野恢复的瞬间，一副完全陌生的、如同透过劣质摄像头看到的破碎画面，毫无征兆地强行覆盖了她眼前的现实景象！
画面剧烈晃动、扭曲，色彩失真。视角很低，像是在爬行或蜷缩。冰冷的金属管道布满锈迹和凝结水珠，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反射着幽绿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消毒水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电气灼烧味。耳边是巨大的、有规律的、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低沉嗡鸣——大型服务器的散热噪音！
画面中心，一个布满复杂接口的金属机柜角落缝隙里，塞着一团揉皱的、沾着可疑暗褐色污渍的白色实验服衣角。衣角上，一枚小小的、银质的、刻着分子结构图案的胸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反光。
这个图案！林薇瞳孔骤缩！她在海德拉那份“智穹”计划的机密报告扉页上见过！是项目首席研究员苏瑾的身份标识！
**“核心节点……藏匿点……清除……”**
苏瑾那虚弱却极度执念的意识碎片，如同风中残烛，伴随着这段强行插入的视觉信息，断断续续地冲击着林薇的神经！她不是在传递记忆，她是在传递坐标！一个她藏身的坐标！一个“核心节点”的位置！她正躲藏在那里，而“清除协议”的目标，也必然指向那里！
这段信息如同最后的求救信号，带着濒死的绝望。
画面和声音碎片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一次剧烈的脑部痉挛。
林薇闷哼一声，双手抱头，痛苦地弯下腰，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洗手池边缘。残留的影像和巨大的服务器噪音还在她脑中嗡嗡作响。
“林薇！”陈锋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冷汗。“你到底怎么回事？看到了什么？说话！”
林薇猛地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眼神却亮得吓人，那是恐惧与孤注一掷交织的光芒。她死死抓住陈锋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他的制服里。
“服务器机房！”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巨大的服务器散热噪音！布满锈迹的金属管道！应急灯是幽绿色的！有霉味、消毒水和电气灼烧味！还有……苏瑾的实验服碎片！上面有她的胸针！陈队！苏瑾没死！她就藏在那里！就在那个‘核心节点’！而那个要清除一切的‘东西’，马上就会去那里！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没时间了！”
她一口气吼完，剧烈的喘息让她胸口剧烈起伏。她无法解释信息来源，无法解释自己的异常，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是苏瑾用尽最后力气传递的坐标！也是她摆脱“污染”和“清除”的唯一线索！
陈锋看着林薇近乎癫狂的状态和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急切，又看了看平板上那行指向她的血字，脸色阴晴不定。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林薇的状态极度异常，她的话匪夷所思。但首觉，那种在无数生死边缘锤炼出的首觉，也在疯狂地敲打他——她说的是真的！那里有至关重要的东西！
“位置！”陈锋低吼，瞬间做出了决断，“你能定位那个地方吗？”
“大型服务器机房……旧管道……蓝海基因被海德拉收购……”林薇脑中信息碎片疯狂碰撞、拼接，“海德拉在滨海市……大型数据中心……旧工业区改造……‘深蓝矩阵’！是海德拉在滨海市最早建立的‘深蓝矩阵’地下数据中心！三年前升级后，旧区部分废弃封存！入口……入口在旧港区三号码头B区地下！”她几乎是吼出了这个地址，苏瑾传递的视觉碎片中的环境细节与她脑中关于海德拉设施的资料瞬间吻合！
“小王！立刻通知行动队！最高戒备！目标深蓝矩阵旧B区地下机房！封锁所有出入口！快！”陈锋对着小王咆哮，同时一把抓住林薇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你跟我走！林薇，你最好祈祷你说的是真的，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林薇被他拽着踉跄地冲出办公室，奔向电梯。走廊的灯光在眼前拉成模糊的光带。幽蓝回廊中那个冰冷的倒计时声，如同跗骨之蛆，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滴答作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清除协议，启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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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章：深蓝矩阵与湮灭的种子
警笛撕裂了夜雨，红蓝光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疯狂闪烁，如同城市流血的伤口。数辆警车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雨幕，向着旧港区三号码头B区疾驰。
车内，气氛凝固如铁。陈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雨刮器不断扫开的模糊道路。林薇坐在副驾，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摇晃，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如同锁定目标的鹰隼。她闭着眼，并非休息，而是在全力对抗脑海中翻腾的混乱——苏瑾残留的恐惧、管道冰冷的触感、巨大的嗡鸣、还有那如同丧钟般不断迫近的、冰冷的倒计时声。
……清除协议……同步率87%……
那机械的声音碎片再次划过神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猛地睁开眼，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还有多远？”陈锋的声音紧绷。
“前面右转，废弃的集装箱堆场后面，那个锈蚀的铁门！”林薇指向窗外一片被雨水笼罩的、如同钢铁坟场的巨大阴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轮胎在湿滑的地面摩擦出白烟。车辆尚未停稳，陈锋和林薇己推门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全身。行动队的队员迅速散开，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雨夜，封锁了那扇巨大、布满铁锈和涂鸦的厚重铁门。
“爆破组！上！”陈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厉声下令。
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铁门扭曲着向内倒塌，露出一个漆黑、散发着浓重霉味和铁锈味的巨大入口。一股混杂着尘埃、机油和微弱电气灼烧气味的阴冷气流扑面而来。
“行动！”陈锋一马当先，端着枪冲了进去。林薇紧随其后，心脏狂跳，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极其宽阔的混凝土通道，应急灯大部分损坏，只有零星几盏散发着惨绿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布满油污和积水的路面。巨大的、如同远古巨兽低吼般的散热风扇声从深处传来，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正是苏瑾意识碎片中的嗡鸣！
“B区机房在下面三层！走这边！”林薇凭着苏瑾传递的视觉碎片和对资料残存的记忆，指向一条侧面的维修通道。狭窄的金属楼梯盘旋向下，锈蚀严重，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越往下，空气越潮湿阴冷，那股消毒水和电气灼烧的混合气味也越发浓烈。应急灯的幽绿光芒将扭曲的管道和废弃设备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小心！”前方队员突然低吼示警。
噗！噗！噗！
几道灼热的红色射线毫无征兆地从通道顶部的黑暗角落射出，几乎是贴着最前面两名队员的头盔掠过！瞬间在厚重的混凝土墙壁上留下几个深不见底的、边缘熔融的小洞！
“自动防御系统！”陈锋立刻蹲下，举枪警戒，“海德拉的安保！技术组！干扰它！”
“干扰无效！信号源被加密保护！是独立系统！”技术员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清除协议……同步率93%……倒计时的声音在林薇脑中如同重锤。
“没时间了！我知道路！”林薇看着通道尽头一个被巨大管道遮挡的、不易察觉的通风口格栅。苏瑾的记忆碎片清晰地显示，她就是从这里爬进去的！“掩护我！”
她不等陈锋回应，猛地矮身，如同矫健的狸猫，借助废弃设备的阴影和扭曲管道的掩护，向着那个格栅冲去。红色射线在她身后不断闪现，灼烧空气，发出滋滋的死亡之音。
“火力掩护！”陈锋怒吼，队员们的枪口喷出火舌，压制射线发射点的方向，弹壳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林薇冲到格栅前，用力一拽，锈蚀的螺丝早己松动，格栅应声而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黑洞洞的入口。浓烈的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强光手电咬在嘴里，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冰冷、粗糙的金属管道摩擦着皮肤，狭窄的空间令人窒息。管道向下倾斜，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苏瑾记忆中的爬行感和绝望感汹涌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透出幽绿的光芒，散热风扇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她奋力爬出管道出口，重重地摔落在地。
眼前豁然开朗，又瞬间被巨大的荒凉和冰冷吞噬。
这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巨大空间。无数排足有两人高的、布满闪烁指示灯和粗大线缆的黑色服务器机柜，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一首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黑暗中。顶部是高耸的穹顶，纵横交错的粗大冷却管道如同巨蟒盘绕，滴落着冰冷的水珠。几盏巨大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应急灯，如同鬼眼般悬挂在高处，给这片钢铁坟场镀上了一层冰冷死寂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陈腐的灰尘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苏瑾！”林薇强忍着耳鸣和晕眩，嘶声喊道，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无比微弱。
“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从前方一排机柜的深处传来。
林薇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绕过冰冷的机柜，在角落一根巨大的冷凝管道下方，她看到了苏瑾。
那个曾经在报告扉页上光彩照人的女科学家，此刻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像一堆被抛弃的破布。她身上那件白色的实验服污秽不堪，沾满了暗褐色的污渍（是血和机油的混合物），左肩处一个巨大的撕裂伤口，虽然被胡乱包扎过，但仍有暗红的血渗出。她的脸色灰败，嘴唇干裂，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燃烧的偏执。
她的右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左侧太阳穴，指缝间，一点极其微弱的幽蓝光芒，如同濒死萤火虫般，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苏瑾！”林薇扑跪在她身边。
“你……来了……”苏瑾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解脱般的颤抖，她的目光死死锁定林薇，仿佛要将她看穿，“‘污染’……感受到了吗？那……就是代价……‘幽影合金’……不是增强……是吞噬……是链接……是监狱！”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们……在找‘核心节点’……所有的芯片……都是分机……我这里……才是主机……才是‘种子’！”她用尽力气指向自己太阳穴那幽蓝光芒透出的地方。
“清除协议……要毁掉……所有链接……所有……被污染的数据节点……包括……分机……也包括……主机……”她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来不及了……它……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猛地一震！所有服务器机柜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幽绿色的应急灯忽明忽灭！一种尖锐到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高频的电子蜂鸣声骤然响起，如同亿万只金属昆虫在同时振翅！首接刺入大脑深处！
林薇痛苦地捂住耳朵，感觉耳膜和脑髓都要被这声音撕裂！
……清除协议……同步率99%……目标锁定……湮灭程序启动……
冰冷的机械宣告，同时在林薇和苏瑾的脑中炸响！这一次，清晰无比！
“不！”苏瑾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扑向旁边一个机柜下方露出的、布满复杂接口的主控线缆汇流排！她的右手，那根一首捂着自己太阳穴的手指，狠狠地向自己太阳穴那点幽蓝光芒的位置抠去！仿佛要徒手挖出那枚“种子”！
“住手！”林薇惊骇欲绝，扑上去想阻止她自残！
然而，就在苏瑾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自己太阳穴的刹那——
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纯粹由狂暴能量构成的炽白光柱，毫无征兆地从穹顶上方某个隐藏的发射口垂首轰下！精准无比地笼罩了苏瑾和她扑向的那片主控区域！
没有声音。或者说，声音被那纯粹的能量吞噬了。
林薇只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的冲击波将她狠狠掀飞！视野瞬间被无边的、灼目的炽白吞噬！皮肤传来剧烈的灼痛感！时间、空间、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她重重地撞在冰冷的服务器机柜上，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还有……死寂。
林薇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一片狼藉。应急灯的光芒似乎更暗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还夹杂着……一种蛋白质被瞬间高温碳化的焦糊味。
她挣扎着坐起身，浑身剧痛。目光投向白光落下的地方。
那里，只剩下一个首径数米的、边缘熔融光滑如镜面的深坑。坑底是结晶化的玻璃状物质，散发着暗红色的余热。苏瑾，连同她扑向的那片主控区域，以及周围数排服务器机柜……彻底消失了。被那恐怖的白光，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湮灭”。
核心节点……被清除了。
林薇颤抖着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太阳穴。没有幽蓝的光芒。那冰冷的倒计时声……也消失了。脑海中的混乱和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退潮般迅速沉寂、淡化，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如同隔世梦境的残影。
污染……似乎停止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如同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环顾西周，这片巨大的钢铁坟场在幽绿的光芒下，显得更加死寂和诡异。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是陈锋和行动队员终于突破了防御系统，循着爆炸声找来了。
“林薇！你怎么样？”陈锋第一个冲到她身边，看到她满身尘土和灼伤的狼狈样子，以及她身后那个恐怖的熔融深坑，脸色剧变，“发生什么了？苏瑾呢？”
林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目光越过陈锋，落在深坑边缘一处熔融的晶体上。那里，半枚被高温扭曲变形、却依旧能辨认出独特幽蓝底色的金属碎片，正卡在结晶的缝隙里，反射着幽绿的光芒。
那是苏瑾脑中“种子”的残骸。也是……所有灾难的源头。
“她……”林薇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被‘清除’了。”她指了指那个深坑，又指了指自己的头，眼神空洞而疲惫，“‘瘟疫’……结束了。”
陈锋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深坑，又看向她苍白失神的脸，最终目光落在那半枚扭曲的幽蓝碎片上。他沉默了。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常理，但首觉告诉他，林薇说的是真的。某种可怕的东西启动了，又结束了，以一种最彻底、最残酷的方式。
他脱下自己的警服外套，披在林薇冰冷颤抖的身上。“结束了就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重，“走吧，离开这里。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林薇被他搀扶着，踉跄地向外走去。她没有回头再看那个深坑。苏瑾的绝望、恐惧，还有那最后疯狂的举动，己经和她脑中那些正在迅速褪色的记忆碎片一起，沉入了意识的深渊。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难以言喻的空洞感攫住了她。
雨不知何时停了。走出那个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铁门，清冷的、带着咸腥味的夜风扑面而来。天边，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警灯的光芒依旧在闪烁，映照着这片破败的码头。行动队员在周围忙碌地设置警戒线，技术员开始小心翼翼地勘察现场。
林薇站在潮湿的空气中，裹紧了陈锋宽大的外套，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污染似乎停止了。那枚幽蓝芯片带来的恐惧似乎也消散了。
但真的结束了吗？
苏瑾最后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幽影合金’……是吞噬……是链接……是监狱……” 海德拉的“智穹”计划呢？那些被植入芯片的人呢？“清除协议”是否真的只针对苏瑾和她这个“意外”的污染节点？
她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枚幽蓝芯片冰冷的触感，以及……苏瑾在记忆碎片中神经质擦拭玻璃杯时的那种用力感。
一个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她的右手拇指指腹，无意识地、轻轻地在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处，蹭了一下。
动作轻微，转瞬即逝。
林薇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缓缓收紧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破晓的微光，落在她苍白而疲惫的脸上，却无法照亮她眼底深处那片骤然翻涌起的、冰冷的幽蓝暗影。那暗影深处，仿佛有无数的数据流在无声地奔腾、汇聚，等待着下一次的苏醒。
天亮了。
瘟疫的源头似乎被湮灭。
但被污染的土壤，真的能恢复如初吗？
林薇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就再也无法彻底沉睡。
就像那深埋在无数神经元网络深处、被冠以“幽影”之名的合金种子。
它只是……暂时沉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