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嘉陵江裹着寒气,渡口边的老槐树叶子掉得七零八落。哑巴陈三蹲在青石板上,用麻绳仔细缠着渡船的破桨,腰间那枚铜铃铛突然叮铃作响——对岸有人唤渡。
这铃铛是陈三十岁那年在渡口捡到的。那天江水暴涨,他在芦苇丛里发现个溺水的老艄公,怀里还死死抱着个铜铃铛。老艄公临终前将铃铛塞给他,又比划着让他磕了三个响头。从那以后,陈三就成了哑巴渡口的新艄公,那铃铛只要一响,必定有人要过江。
暮色里,渡口来了个穿藏青长衫的书生。他怀里紧紧抱着个油纸包,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劳驾师傅,我要赶去对岸给老母亲抓药,能否行个方便?”陈三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指了指渡船。
船行到江心,江面突然涌起白雾。书生盯着陈三腰间的铃铛,声音发颤:“师傅,这铃铛可否借我一观?”话音未落,陈三腰间的铃铛骤然狂响,白雾中传来阵阵呜咽。书生脸色骤变,从怀中掏出把桃木剑,剑身上赫然刻着“降魔”二字。
“妖物!还不现出原形!”书生挥剑刺向陈三。陈三灵活躲开,从船篷里摸出根黑狗血浸泡过的船桨,双方在摇晃的渡船上缠斗起来。江水突然翻涌如沸,一条水桶粗的水蛇破水而出,张开血盆大口首扑书生。
千钧一发之际,陈三将铜铃铛抛向空中。铃铛金光大盛,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水蛇吃痛,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白雾里。书生惊魂未定,扑通一声跪在船上:“多谢恩公!方才多有冒犯,我原以为......”
陈三摆摆手,从怀中掏出块褪色的红布条。上面用朱砂画着符咒,还绣着“镇水”二字——正是老艄公留给他的遗物。原来三十年前,这条水蛇本是江底修炼的精怪,因吞食过往行人被老艄公封印。如今封印松动,水蛇又开始作祟。
第二天,陈三带着书生来到老槐树底下。两人挖出个铁盒,里面除了半卷泛黄的符咒,还有本破旧的《渡人经》。书生翻开经书,发现里面记载着历代守渡人的故事,每个艄公都身负镇妖使命,腰间的铜铃铛更是代代相传的法器。
“我明白了!”书生激动地说,“您虽不能言语,却继承了老艄公的衣钵,用这铃铛守护渡口安宁!”陈三笑着点头,比划着让书生将经书带回修缮。
从那以后,书生常来渡口帮陈三修补渡船。他还在老槐树上挂起红灯笼,夜里为过江的人照亮前路。每逢初一十五,书生会在渡口焚香诵经,铜铃铛也会适时响起,清脆的铃声回荡在江面上,仿佛在诉说着守渡人的故事。
春去秋来,哑巴渡口的铜铃铛依旧准时响起。有人说,那铃铛声里藏着老艄公的魂灵;也有人说,是陈三用无声的坚守,让渡船上的故事永远不会沉没。而每当江面泛起薄雾,总能看见两个身影在船头忙碌——一个摇着渡船,一个敲着铜铃,守护着这方水土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