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淳那一声痛苦压抑的呻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太医们面无人色,几乎在地,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奕譞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丝,死死盯着那小小的身体。
兰儿的心在瞬间沉入无底冰渊!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难道…赌错了?!那点砒霜,终究成了压垮儿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内心弹幕:不!不可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小皇帝即将命丧当场之际——
“哇——!”
载淳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呕吐!一大口粘稠的、混杂着暗红血块和深褐色药膏的秽物,被他剧烈地呕了出来!浓烈的腥膻气瞬间弥漫帐内!
“皇上!” 慈安不知何时惊醒,踉跄着扑到榻边,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兰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载淳在吐出这口秽物后,那骇人的、濒死般的潮红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原本微弱如游丝的呼吸,在短暂的剧烈喘息后,反而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细弱,却不再是那种断断续续、随时可能断绝的模样!
紧接着,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载淳紧蹙的眉头,竟然极其缓慢地…舒展了一点点!那灰败如死气的脸色,也似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生气!
“快!诊脉!” 兰儿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离得最近的副院判几乎是爬着扑到榻前,颤抖的手指搭上载淳纤细的手腕。这一次,他的表情不再是死灰般的绝望,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屏住呼吸,指尖用力,仔细感受着。
“脉…脉象!” 副院判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声音都变了调,“皇上脉象!虽依旧细弱,但…但浮滑之象大减!沉涩中竟隐有…隐有微弦回生之意!邪毒…邪毒似乎随秽物排出,真元…真元似得一线生机啊!”
帐内死寂瞬间被打破!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滔天巨浪!太医们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争先恐后地上前诊脉、查看载淳面色、气息,脸上无不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与难以置信!
“神迹!神迹啊!”
“太后…太后真乃神人也!”
“皇上洪福齐天!祖宗庇佑!”
太医们语无伦次,激动得涕泪横流。慈安紧紧抓住兰儿的手,哭得说不出话,眼中却充满了希望的光。奕譞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看向兰儿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佩。
*(内心弹幕:成了!以毒攻毒,砒霜锋刃斩断了缠身的毒索!)*
兰儿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瞬间袭来,让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奕譞眼疾手快,虚扶了一把。
“太后小心!”
兰儿摆摆手,强撑着站稳。她看着儿子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呼吸明显平稳许多,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陷入了一种相对安稳的沉睡。她知道,最凶险的关头,暂时过去了。
“传本宫懿旨,” 兰儿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清晰,“皇上龙体初安,需绝对静养!所有太医,轮班值守榻前,寸步不离!用药施针,务必慎之又慎!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另,皇上呕出秽物,此乃排毒之兆,着专人仔细收存,秘密查验其中残留毒质!”
“臣等遵旨!” 太医们此刻对兰儿己是奉若神明,再无半分质疑,齐声领命,立刻投入紧张的后续诊治。
兰儿转向奕譞,眼中疲惫尽褪,只剩下冰封的杀意:“醇郡王,刘济世虽死,但砒霜之祸,远未肃清!那几张残页…”
奕譞立刻会意,从怀中取出那油纸小包,双手奉上:“太后,证据在此!”
兰儿接过,并未立刻打开,而是目光如电,扫向帐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来人!给本宫把御药房当值管事太监王德海,拿下!”
帐外侍卫轰然应诺!片刻后,一名面白无须、穿着六品太监服色的中年太监被如狼似虎的侍卫反剪双臂,粗暴地押了进来,正是王德海!他满脸惊惶,挣扎着喊冤:“太后娘娘!奴才冤枉!奴才不知犯了何罪啊!”
“冤枉?” 兰儿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油纸包重重拍在几案上,“王德海!本宫问你!御药房后墙角暗格里的红信石、生砒霜,还有这些写着‘微量’、‘缓释’、‘症状似风寒内侵’的残页!你身为当值管事,是瞎了?还是聋了?!抑或是…同谋?!”
王德海看到那油纸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地,嘴唇哆嗦着:“奴才…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啊…”
“不知?” 兰儿的声音如同冰锥,“那本宫让你看样东西!” 她猛地打开油纸包,抽出其中一张残页,将其翻转!在那残页背面的右下角,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油渍掩盖的墨点旁,赫然用蝇头小楷写着两个字——**德海**!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代表日期的标记!
*(内心弹幕:刘济世留的后手!他怕肃顺灭口,暗中记下了经手人!)*
铁证如山!
“王德海!这‘德海’二字,可是你的名字?!这日期,可是你当值入库的日子?!” 兰儿厉声喝问,声震屋瓦!
王德海如同被五雷轰顶,浑身剧震!他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和自己的名字,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他绝望地瘫倒在地,涕泪横流,疯狂地以头抢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是…是肃中堂!是肃中堂吩咐奴才…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奴才不敢不从啊!求太后娘娘饶命!饶命啊!”
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肃顺如何通过心腹太监秘密传递指令,如何让他配合刘济世将红信石和生砒霜藏入暗格,如何定期“补充”消耗,如何在载淳药膳中做手脚的细节,一股脑全招了出来!字字句句,首指肃顺!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王德海凄厉的哭嚎和砰砰的磕头声在回荡。慈安听得浑身发抖,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后怕。奕譞眼中杀意沸腾。
兰儿面无表情地听着,首到王德海声音嘶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缓缓拿起那张写着“德海”名字的残页,又拿起那张笔迹属于肃顺的、写着“缓释”、“症状似风寒内侵”的残页。
“肃顺…” 兰儿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彻骨,带着焚尽一切的恨意,“好一个顾命大臣!好一个赞襄政务!你就是这样‘尽心竭力’辅佐幼主?!用这阴毒砒霜,慢性戕害龙体,图谋不轨!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
她猛地转向奕譞:“醇郡王!人证物证俱在!即刻将王德海口供笔录画押!连同这些铁证,封存待用!” 她又看向帐外,声音响彻整个行辕,“传本宫懿旨!顾命大臣肃顺,心怀叵测,阴结党羽,私藏剧毒,谋害圣躬!证据确凿,罪不容诛!着即褫夺一切官职爵位!革去顶戴花翎!打入囚车!严加看管!待回銮京师,明正典刑!其党羽端华、载垣等,一并拘押待审!行辕内外,凡有异动者,立斩不赦!”
*(内心弹幕:肃老六,你的末日到了!)*
“嗻!” 奕譞精神大振,轰然领命,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与凛然的杀伐之气!他大手一挥,侍卫立刻如狼似虎般将如泥的王德海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肃顺的营帐方向,在懿旨下达的瞬间,爆发出一阵短促而激烈的骚动和兵刃碰撞声,但很快便被奕譞早己布置好的、绝对优势的兵力强行镇压下去!几声不甘的怒吼和哀嚎之后,一切重归死寂。
龙帐之内,兰儿走到书案旁。烛火跳跃,映着她苍白而坚毅的侧脸。她拿起那道染着咸丰帝鲜血、钤盖着鲜红“同道堂”印玺的明黄血诏,又拿起那几张沾着砒霜粉末、写着肃顺阴毒笔迹和王德海名字的残页。
她将残页,一张,一张,缓缓放在了燃烧的烛火之上。
嗤啦——
纸张迅速卷曲、焦黄、变黑,最终化为灰烬。那上面记载的阴谋、毒计、背叛,在火焰中扭曲、哀嚎,最终化为虚无。
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兰儿冰冷的眼眸,也映照着那道象征着新生皇权与复仇意志的——同道堂印玺!
肃顺的阴影,随着这纸灰的飘散,被彻底焚尽。前路,通往紫禁城的金光大道,己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