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栀盯着邮箱里的慈善晚宴邀请函时,窗外的晨光正透过纱帘落在她手背。
指尖无意识着手机壳边缘,屏幕上陆时宴发来的消息还亮着:"需要我陪你去。"
"外界对我们婚姻有不少质疑。"他昨夜在书房处理文件时突然开口,钢笔在合同上划出利落的折痕,"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他们看看。"
让他们看看什么?
苏晚栀当时垂眸整理父亲的病历,听见钢笔帽轻叩桌面的声响。
陆时宴的呼吸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等了两秒才抬头,正撞进他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
此刻她望着邀请函上烫金的"陆氏慈善基金会"字样,忽然想起昨夜他替自己理围巾时,指尖扫过耳垂的温度。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陆时宴的语音:"十点我让司机接你,礼服在衣帽间。"
衣帽间的灯刚亮起,苏晚栀就看见最中央的展示架上挂着一件月白色晚礼服。
裙身缀着细碎的银线,在暖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和她十六岁生日宴上穿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陆总今早特意让人从巴黎空运来的。"跟了陆时宴五年的王姨从更衣室探出头,手里还攥着珍珠耳坠,"说是您母亲当年最爱的款式。"
苏晚栀的指尖停在裙扣上。
母亲的遗物翡翠镯子在腕间凉得沁人,记忆里母亲也是这样站在衣帽间,替她系上背后的蝴蝶结:"小晚要永远记得,你穿什么都好看,因为你是苏家的女儿。"
"苏小姐?"王姨的声音带着关切。
她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进喉间:"麻烦帮我系上。"
傍晚六点,劳斯莱斯停在慈善酒店门口。
陆时宴的西装熨得没有半丝褶皱,看见她下车时,目光在裙角停留半秒,递来的袖扣盒里躺着一对翡翠镶钻的袖扣,和她腕间的镯子色泽如出一辙。
"配套的。"他说,声音低得像掠过湖面的风。
宴会厅里水晶灯流转着暖光,苏晚栀挽着他手臂入场时,原本交头接耳的宾客突然静了一瞬。
她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有审视,有怀疑,更多的是探究。
"陆总,苏夫人。"何会长迎上来,银发梳得整整齐齐,握着苏晚栀的手时力道很稳,"我正说要亲自去请,你们倒先到了。"
陆时宴颔首:"何老的邀请,自然要重视。"
苏晚栀注意到何会长眼底的赞许,正要回应,斜刺里传来清脆的玻璃杯相碰声。
"苏小姐。"赵小姐端着香槟杯走过来,耳坠上的碎钻在灯光下刺得人眼花,"听说您和陆总当初是签了契约才结婚的?
现在这契约......该不会快到期了吧?"
宴会厅里的议论声突然静了。
苏晚栀望着赵小姐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想起三天前在珠宝展上,这个女人曾撞翻她的咖啡,却说是"不小心"。
此刻她眼底的得意太明显,连端杯子的弧度都带着刻意的轻慢——和周明远办公室里那盆被修剪得畸形的杜鹃,像极了。
"赵小姐对我的私事倒是关心。"苏晚栀端起侍者托盘上的香槟,杯沿碰到赵小姐的杯子时发出清脆的响,"我老公都信我,你凭什么不信?"
她笑的时候眼尾微挑,腕间的翡翠镯子闪过一抹幽绿。
赵小姐的脸色变了变,正要再说什么,身侧传来陆时宴低沉的声音:"她是我太太。"
简单五个字,像重锤敲在大理石上。
苏晚栀看见赵小姐的指尖在杯壁上掐出白印,忽然想起昨夜陆时宴在医院走廊说的"别怕,我在"。
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是后背有座山,连呼吸都能松快几分。
"各位。"何会长适时走上台,金表在灯光下一闪,"今天最该感谢的,是陆总和苏夫人。
他们名下的基金会这一年帮助了十多家中小企业,其中三家己经重新上市......"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苏晚栀望着台下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父亲住院时,那些被苏氏拖欠货款的供应商堵在病房门口的脸。
此刻有位穿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正对她竖大拇指,那是当初被苏氏连累到资金链断裂的建材商李叔。
"谢谢。"她小声对陆时宴说。
他的手指悄悄覆上她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真丝手套传来:"该说谢谢的是我。"
晚宴尾声,陆时宴起身举杯。
水晶灯的光落在他肩线,将轮廓镀得温柔:"有人问我,为什么选择契约婚姻。"他看向苏晚栀的眼神像融化的雪水,"因为我遇见了一个人,她让我知道,契约可以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快门声此起彼伏。
苏晚栀望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忽然想起昨夜他吻自己发顶时,胡茬蹭过额头的痒。
原来有些心动,早就在暗夜里发了芽,只是她今天才看见。
"陆总这是要宣布转正?"有记者笑着喊。
陆时宴没有回答,只是将苏晚栀的手举高些:"她值得所有正视。"
散场时己经十点。
苏晚栀站在酒店门口等车,看见周明远的迈巴赫停在街角。
车窗摇下一条缝,他叼着雪茄的侧脸在烟雾里忽明忽暗,看见她时扯了扯嘴角,像在看一场即将谢幕的戏。
"上车。"陆时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外套己经披在她肩上。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时,苏晚栀的手机跳出新闻推送:#陆时宴晚宴告白苏晚栀# 配图是陆时宴望着她的眼神,配文是"从契约到真心,陆氏总裁的追妻路"。
"张摄影师拍的。"陆时宴扫了眼屏幕,"他说这是今晚最有温度的照片。"
苏晚栀正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
是医院护士发来的消息:"苏小姐,苏先生今天精神很好,说等您来要讲个故事。"
她指尖一松,手机差点滑落。陆时宴立刻握住她手腕:"怎么了?"
"爸......"她喉咙发紧,"他说要讲故事。"
陆时宴的拇指在她腕间两下:"我陪你去。"
车子掉头时,周明远的迈巴赫从另一条车道驶出。
他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劳斯莱斯,拨通电话:"查陈启的事有进展吗?"
"陈启十年前确实和苏氏有项目,涉及陆家信托......"
"够了。"周明远掐灭雪茄,火星在烟灰缸里迸出小亮点,"去接近苏父的主治医生,我要知道他每天吃什么药,见什么人。"
挂了电话,他盯着车窗外的路灯。
有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往医院方向走,身影被拉长在地上,像根随时会绷断的弦。
"苏晚栀。"他对着空气冷笑,"你以为一场晚宴就能护住所有?"
此时的苏晚栀正攥着陆时宴的手,在医院电梯里数楼层。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她忽然想起父亲病房床头柜上的老照片——年轻时的父亲穿着白衬衫,身边站着个眉眼清亮的男人,背景是苏氏旧楼的招牌。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走廊尽头的灯光有些晃眼,苏晚栀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她不知道,此刻在父亲病房外的转角处,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调整口罩,口袋里的小型摄像机闪着幽蓝的光。
而明天清晨的第一通电话,会像惊雷般劈开她刚筑起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