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陆时宴书房的落地窗外飘起细雪。
加密文件解压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盯着屏幕上跳出的音频文件,喉结滚动两下。
鼠标左键按下的瞬间,某种钝痛从太阳穴蔓延开来——他想起昨夜在医院走廊,苏晚栀攥着他西装袖口的手凉得像冰,却在听见父亲暂时脱险时,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
“苏小姐,听说陆氏继承条件里有项硬性要求?”
男性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响起,陆时宴的背骤然绷首。
“陆老爷子确实说过,未婚状态无法继承核心资产。”苏晚栀的声音清晰得像是就在耳边,“但我接近陆时宴,是为了救我爸。”
书房的暖气开得很足,陆时宴却觉得后颈发寒。
他记得签契约那天,苏晚栀站在落地窗前,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说“契约期间我不会干涉你私人生活”时,眼尾还带着未消的红——那是她刚从医院赶过来,父亲刚下病危通知。
音频继续。
“所以你早就知道,只要和陆时宴结婚满一年,他就能顺利继承,而你正好需要他的资源?”
“是。”苏晚栀的回答没有迟疑,“但我没打算骗他。等我爸病好了,等苏氏的账查清楚,我会主动提离婚。”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里时,陆时宴的指节抵在桌面泛白。
他想起三天前苏晚栀在厨房给他煮醒酒汤,水蒸气模糊了她的眼镜,她转身时说“明天张特助说你有六个会,我让王妈熬了参汤”;想起上周暴雨夜,她蜷缩在沙发上看财务报表,听见他进门的动静立刻抬头,发梢还滴着水——她刚从医院赶回来,说“爸今天醒了五分钟,喊了你的名字”。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跳到两点三十七分,陆时宴轻手轻脚推开门。
苏晚栀侧身睡着,被角滑到腰际,露出一段细白的手腕。
他记得她总说自己怕冷,却在昨夜守了ICU整整八个小时,连他拿外套披她肩上都被轻轻推开,说“我穿着西装呢,不冷”。
月光漫过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青的阴影。
陆时宴伸手替她掖被角,指尖刚碰到被单,她忽然无意识地蜷了蜷,往他掌心蹭了蹭。
这个动作让他的呼吸一滞,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张特助发来的消息:“周明远的人今早联系了娱乐媒体,暗示苏氏旧案有新证据。”
他盯着苏晚栀睡梦中皱起的眉头,喉咙发紧。
晨光透过纱帘漫进餐厅时,苏晚栀舀汤的勺子在碗沿磕出轻响。
陆时宴坐在长桌另一端,刀叉与骨瓷碰撞的声音规律得近乎机械。
他今天没系领带,领口松了两颗,却比平时更显疏离——以往就算再忙,他也会在她夹菜时抬眼,或者在她提到医院情况时嗯一声回应。
“陆总。”苏晚栀放下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刀叉落地的声音清脆刺耳。
陆时宴垂眼盯着自己的指节,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公司有事。”起身时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经过她身边时,带起的风里有淡淡雪松香水味——和往常一样的味道,却让苏晚栀心口发闷。
她望着空了一半的煎蛋,忽然想起昨夜在ICU外,陆时宴握她的手那样用力,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现在想来,那时候他的手机就在震动,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林特助。”苏晚栀拨通内线,“能来我办公室一趟吗?”
林晓薇推门进来时,苏晚栀正对着电脑翻陆家近三个月的邮件记录。
“查最近有没有可疑邮件进陆总的私人邮箱。”她指尖点着屏幕上的发送时间,“尤其是匿名的,带附件的。”
林晓薇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发顶的呆毛随着动作晃动:“昨晚十点十七分有封匿名邮件,己读。需要看内容吗?”
“追踪IP。”苏晚栀的指甲掐进掌心,“不管用什么办法。”
西十分钟后,林晓薇抱着笔记本冲进来,屏幕上的IP地址在跳动:“定位到周明远的私人服务器了!还有这个——”她点开音频文件,“和陆总收到的是同一段,里面苏小姐的声音被处理过,原声里混着咖啡厅的背景音,我比对了您上周三的行程......”
“上周三我在蓝调咖啡厅见陈启。”苏晚栀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有人录了我们的谈话,剪辑拼接。”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却没能驱散眼底的冷意。
她摸出手机给陆时宴发消息:“今晚八点,书房。”
落地钟敲响第八下时,陆时宴推开门,看见苏晚栀坐在他常坐的转椅上。
她面前摊着一沓文件,最上面是苏氏近十年的财务报表,边角被翻得卷起来——他记得这是她从父亲病房枕头下找出来的,说“我爸昏迷前还在看”。
“你怀疑我。”苏晚栀没有起身,抬头时目光灼灼,“因为那通录音。”
陆时宴的脚步顿住。
“录音里的对话是上周三,我和陈启在咖啡厅谈苏氏旧案。”她抽出一张音频频谱图,“这是林晓薇做的声纹鉴定,后半段‘主动接近’的部分是拼接的。”
文件被推到他脚边,陆时宴弯腰拾起,指尖触到她整理时留下的折痕——每一页都用不同颜色的便签标注,关键数据被红笔圈了又圈。
他翻到最后一页,是苏父手写的笔记,字迹歪斜却清晰:“小栀,爸对不起你,但那些账......”
“如果你想查,我们一起。”苏晚栀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从来没打算瞒你。”
窗外的风掀起她的发尾,陆时宴望着她眼底的坦诚,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站在拍卖会上举牌,明明眼眶发红,喊价时声音却稳得像山。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又像怕烫似的缩回来:“张特助说,周明远联系了境外黑客。”
“所以更不能乱。”苏晚栀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我需要你信我。”
陆时宴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轻声说:“我信。”
同一时间,周明远的私人别墅里,水晶烟灰缸砸在墙上碎成渣。
“查!必须查是谁走漏的风声!”他抓起桌上的威士忌灌了半杯,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定制衬衫上,“联系境外的‘黑鸦’,我要陆氏的核心数据在明天上午十点前出现在各大财经论坛!”
助理缩着脖子退出去时,他盯着手机里苏晚栀和陆时宴的合照——那是今早狗仔拍的,两人站在医院门口,陆时宴的手虚虚护在她后腰。
“既然不肯离婚......”他捏碎手机屏,玻璃扎进掌心,“那就让你们一起陪葬。”
深夜十一点,陈启的办公室里,落地灯投下暖黄的光。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细雪,手机里存着段未发送的视频——画面里是苏父病床上的监控,凌晨西点,那个穿白大褂的身影鬼鬼祟祟摸向输液管。
“晚栀。”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当年的事,该翻篇了。”
苏晚栀回到卧室时,床头灯留着暖光。
她坐在床边,望着梳妆台上陆时宴今早忘记带走的袖扣——那是他爷爷送的,平时宝贝得很。
手指无意识着被角,她想起他今晚说“我信”时,眼底的光像解冻的冰河。
窗外又飘起雪,她摸出枕头下的纸条,上面的数字被她反复誊抄过,墨迹有些晕开。
明天,该去见陈启了。
深夜,苏晚栀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抚过纸条上的数字,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夜色染得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