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苏晚栀站在陆家私人会馆的旋转门前,指尖轻轻抚过晚礼服的珍珠暗纹。
赵管家正弯腰检查门廊的水晶灯,余光瞥见那抹月白色身影,脚步顿了顿。
他首起腰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仍带着几分审视:"陆总还没到?"
"他临时处理公司事务。"苏晚栀将手包交给门童,腕间翡翠镯子在暖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我先过来熟悉环境。"她说话时嘴角微扬,尾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倒像是真的以女主人身份在交代行程。
赵管家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还在陆时宴书房冷着脸说"契约夫人终究是外人",此刻却见她发间珍珠簪子与门廊吊灯交相辉映,连呼吸都带着清浅的栀子香——倒真有几分陆家主母的从容。
宴会厅的双开门在她身后缓缓推开。
"唰"的一声,三十余道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来。
苏晚栀睫毛颤了颤。
她早料到会有这场"验收"——陆家宴请的都是合作多年的世家,从她签下契约那刻起,"陆太太"三个字就成了悬在头顶的秤砣,要称一称她的斤两。
"这就是苏小姐?"穿宝蓝高定的陈太太端着香槟杯晃过来,指甲上的碎钻刮过杯壁发出刺响,"听说以前住在城南老宅?
那片老房子我上周路过,墙皮都掉得差不多了。"
苏晚栀垂眸看了眼对方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是限量款,上个月她在拍卖行见过,起拍价八百万。
她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香槟,杯壁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是啊,老宅的梧桐比这里的香樟有年头多了。"她抬眼时眼尾微挑,"不过现在搬进陆家了,陈太太要是喜欢老物件,下次我让人把老宅的明代花窗拆下来送您?"
陈太太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本意是讽刺苏晚栀出身寒酸,却被反将一军——明代花窗?
那苏家老宅竟是有历史的?
她捏着杯柄的手紧了紧,香槟晃出半滴在裙摆上:"我...我去补个妆。"
"夫人真厉害。"小美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这丫头端着甜点盘,眼睛亮晶晶的,"刚才陈太太的脸都白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苏晚栀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这是她搬来陆宅后,第一个主动对她笑的下人。"我只是不想输。"她低声说,目光扫过宴会厅角落的落地镜——镜中女子裙摆垂坠如瀑,发间珍珠随着动作轻晃,哪还有半分落魄千金的影子?
围墙外的灌木丛突然发出窸窣响动。
阿杰猫着腰缩回树后,镜头上的红点闪了闪。
他看着取景框里苏晚栀转身的侧影,手指在快门上顿了顿——这角度拍出来,她的高跟鞋鞋跟刚好卡在地毯缝隙里,看起来像是要踉跄。"就这个。"他压低声音对助理说,"多拍几张,重点抓她表情。"
张主编的电话半小时后打进来时,阿杰正蹲在马路牙子上啃汉堡。"周总说了,要越丑越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烟味,"标题我想好了,《落魄千金装阔太,连高跟鞋都穿不好》。"
凌晨三点,苏晚栀在苏宅的书房里揉着太阳穴。
父亲的监护仪在隔壁规律地响着,她手机屏幕亮得刺眼——热搜第一是#苏晚栀 出糗#,配图里她的高跟鞋卡在地毯缝,表情被截成皱眉的模样,评论区像炸开的蜂窝:"这也能当陆太太?""陆家选媳妇这么随便?"
她点开原图,放大看鞋跟的位置。
地毯缝隙是故意剪开的,边缘还留着线头。"周明远。"她对着屏幕轻声说,指尖在"首播"按钮上点了点。
次日清晨九点,苏晚栀的微博准时弹出首播提示。
镜头里,她穿着昨晚那双被嘲讽的银色高跟鞋,站在陆家花园的青石板路上。"有人说我穿不好这双鞋。"她弯腰轻轻提起裙摆,露出鞋跟,"但这双鞋是我亲手挑的,跟高六厘米,刚好让我平视陆先生。"
她转身往前走。
青石板凹凸不平,鞋跟却稳稳嵌进缝隙,步伐像踩在琴键上般利落。"自信不是靠衣服撑的。"她停在紫藤花架下,阳光透过花串落在她肩头,"是知道自己站在这里,配得上'陆太太'这三个字。"
首播间人数从十万涨到百万只用了三分钟。
弹幕被"姐姐好飒""这才是真豪门"刷得飞快,连几个营销号都开始转发:"打脸来得太快!"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苏晚栀正端着给父亲的鸡汤。
陆时宴的微博提示跳出来,她手一抖,汤勺掉进碗里。
@陆时宴V:陆太太不需要解释,因为她从不虚伪。
配图是张从未曝光的照片——宴会厅主桌前,陆时宴穿着定制西装,掌心托着苏晚栀的手背,两人的影子在红毯上叠成一片。
她的高跟鞋尖微微,刚好碰着他的皮鞋。
评论区瞬间沦陷。
有人扒出照片背景里的陆家家徽,有人发现陆时宴向来冷硬的下颌线在照片里软了几分,更多人在刷"陆总好宠"。
苏晚栀盯着照片里交叠的手,忽然笑出声。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桌上的报纸哗哗响,头版标题是《苏氏集团重组方案通过》——那是她和陆时宴熬了三个通宵谈下来的项目。
手机又震了震,是陆时宴的消息:"下午接你去医院,父亲醒了。"
她对着屏幕打字的手顿了顿,忽然想起昨晚首播结束时,有个网友问:"陆太太后悔签那份契约吗?"
她当时没回答。
现在看着窗外飘起的梧桐絮,忽然觉得有些答案,不需要急着说出口。
毕竟,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写到第二章。